第三章 奇怪的客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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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波城西北有座叫翠嶺的小山,山勢不是很高,卻能俯瞰全城,連港口和海灣也能盡收眼底。

卡里波的聖賽巴隆修道院就建在山頂。

「異教徒襲擊卡里波」的消息,在丁慕他們到達之前就傳到了教堂,這都要歸功於莫迪洛神甫騎了頭腳力可觀的驢子,就在其他人驚慌失措的在碼頭和城里到處亂跑時,莫迪洛神甫已經一驢當先,直奔修道院通風報信了。

所以,當丁慕和哈爾吉來到修道院大門外時,迎接他們的,是兩扇緊閉的大門,和旁邊一串狹窄窗子里一雙雙警惕驚慌的眼睛。

丁慕怎么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或者說他根本不明白這個時代的歐洲人,對異教徒的恐懼到了什么程度。

看著窗口後面那些惶惶不安晃來晃去的身影,再想想城里如今雞飛狗跳的慘象,丁慕覺得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成為卡里波城最不受歡迎的人了。

丁慕正在胡思亂想,修道院如城堡般森嚴的兩扇厚重木門忽然打開了條裂縫,里面露出了莫迪洛半張發白的胖臉。

「希臘人,異教徒現在到了哪?」莫迪洛先問了句,然後覺得自己樣子未免顯得太膽小,整個人從門縫里擠出來,只是在站到外面後,卻又不放心的回頭看看,似乎怕那兩扇門隨時會關上「本堂神甫讓我問你異教徒的事,」說到這兒他忽然壓低聲音急吼吼的嚷著「那些異教徒是不是已經快到卡里波了,看在上帝份上快點告訴我!」

丁慕茫然的看著莫迪洛,雖然大致上能聽懂,但是莫迪洛那因為驚恐明顯變調的聲音卻讓他聽起來很是費勁,而他這種在莫迪洛看來完全是嚇傻了的樣子,讓原本就受了驚嚇的執事終於控制不住的發了瘋!

莫迪洛不記得他是怎么抓住眼前希臘小子的衣領不住搖晃,莫名其妙的喊叫,至於接下來他被吉拉和聞訊從修道院里沖出來的幾個教士連拉帶拽的按倒在地,滿嘴冒著白沫,同時伴隨著口歪眼斜就完全不知道了。

多年之後,人們在卡里波城聖賽巴隆修道院一堆堆塵封的文獻故紙當中,看到這么份殘缺不全的記錄:

「主後1496年2月17日,我們失去了敬愛的兄弟……,他的肉身被魔鬼附靈,以至完全陷入了我們無法理解的瘋狂和幻象之中。在終於確定無法拯救那可憐的兄弟後,我們不得不把他關在……的最深處,可即便那樣,魔鬼的喊叫依舊可以在深夜中隱約聽到……」

同一天,修道院的值日修士在當天的書冊里還記下了一件小事:

「按院長大人命令,一個叫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的年輕人被收留下來,這是個來自克里特島的希臘人,他的工作是負責除了打掃之外其他一切不適於修士們的世俗工作,作為回報,他會得到清水,黑面包和豬油湯。」

………………………………

清晨,聖賽巴隆修道院牆邊的一扇小門輕輕打開,一個推著木車的身影沿著小路,向翠嶺的山頂上走去。

卡里波的早晨寒冷干燥,這主要是因為一到冬天,西西里南方沿岸就要飽受來自地中海季風的蹂躪。

這種天氣會維持整整一個冬季,即便已經進入春天,依舊會有很長時間是這個樣子。

丁慕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有半個多月。

雖然時間並不算長,但以前的世界卻好像已經變得那么遙遠,以致有時深夜醒來,躺在冰冷的石屋角落,聽著窗外嗚嗚風聲,會以為之前二十多年的時光,只是場真實得讓人無法自拔的長夢。

最初,丁慕依舊沒有放棄回到自己世界的努力,他想了很多辦法,其中不乏從高處跳下,一頭扎進冰冷的水里,還有就是把腦袋往牆上撞之類帶著些危險性質的把戲,可多次的嘗試卻都以失敗告終。

因為穿越幾百年的時光是因為掉進阿諾河溺水,丁慕曾打算跳進水里,可當他站在斷崖上看著下面伊奧尼亞海不住涌動的冰冷海水時,丁慕先是打了個寒戰縮了縮露在衣領外的脖子,然後他就告訴自己其實就這樣留在這個時代似乎也不錯。

這也讓丁慕終於明白,他已經再也回不到自己那個世界,命運已經注定他只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生存下去。

只是要在這里的生活,卻並不順利。

卡里波城雖不大,也有幾千人口,丁慕在卡里波絕對是那種「哥雖不露臉,可到處都有哥的傳說」那種「名人」。

「異教徒入侵」的鬧劇並沒有上演多久就被揭穿了,但是鬧出的事情卻實在不少。

因為對遙遠東方可怕敵人的畏懼,一時間城里如同世界末日來臨一樣,有些人哭爹喊媽,有些人絕望尖叫,有女人滿心愧疚的向丈夫承認他養育多年的兒子其實是別人的種,還有個全城有名的吝嗇鬼一邊大喊大叫一邊大把大把的往人群里扔金幣。

可想而知當卡里波人在知道真相後是如何惱羞成怒暴跳如雷,如果不是修道院長大人開恩收留了當時看上去有些可憐的丁慕,按照歐洲人喜歡燒烤活人的嗜好,丁慕很可能已經被那些大半夜還打著燈籠到處找他的卡里波市民點了天燈。

只是丁慕很快就發現,修道院里的生活,並不比點天燈好上多少。

這是因為聖賽巴隆是個真正的「修道院」。

也就是說,在這里的人每天除了冥思苦想之外幾乎不干什么其他事,整座修道院就如同一座沉睡的墳墓般的壓抑,雖然修道院里有近百人,可幾乎聽不到什么聲音。

說話在這里是很嚴重的罪過,丁慕曾經看到過有修士因為碰撞了別人失口出聲而受到鞭罰,開始這讓他覺得簡直不可想象,可很快他自己就享受到這種「優待」了。

第一天,丁慕因為違反了多得兩只手指都數不清的過錯,受到了禁止吃飯和洗刷大廳走廊地板的懲罰。

當一手提著個桶子,一手拿著把碩大的馬鬃刷,站在那個大得足以當籃球場的大廳里時,丁慕險些昏倒在地。

整整一晚上,丁慕都在用那個粗糙的馬鬃刷子不停的刷著地板,直到深夜終於干完了活兒,拖著兩條抬不起的雙腿走進屬於他的那間石屋後,丁慕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的。

可剛剛合上眼睛,鍾聲就把丁慕從睡夢中驚醒。

早晨三點,聖賽巴隆修道院的晨祈開始了。

雖然根本睡得不夠,丁慕還是不得不拖著酸軟無力的身子,拉著木車向修道院後面山坡上爬去,山路很難走,身後木車重得邁步都顯得異常艱難,喉嚨干澀得每吐一口氣都可能從肺里噴出團火。

丁慕每天早晨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拉著木車到山頂的清泉打水,然後打掃修道院的每個角落,他要擦拭所有的祭壇,聖像,那個大得嚇人的祈禱室的地板和每一塊玻璃,中午要為修道院里的七十多個修士做飯,到了下午則要照顧修道院後面院子里那些蔬菜。

白天是沒有空閑的,一天當中唯一自由時間就是吃飯的時候,只是那點可憐的食物只會讓人感到更餓。

只有一天工作結束後的深夜,丁慕才能躺下來休息,可即便這樣,他能睡的時間只有可憐的三四個小時。

然後他就會被那個可惡的鍾聲驚醒,就此重復之前所做的事情。

修道院里是有水井的,但是冬天會因為干旱水位下降停用,這樣一來整個修道院近百人,就要靠從翠嶺山頂的泉眼取水過日子。

丁慕的工作就是每天早晨推著木車到山頂的清泉邊把幾個大木桶裝滿,然後把清水拉回修道院注進碩大的石頭水槽里。

等這項累人的事做完,然後才是一天正式工作的開始。

擦拭雕塑,鏟掉海鳥留在露台上的糞便,給修道院後院的菜地施肥,還有檢查所有油盆里的火油是不是已經注滿,幾乎所有這些瑣碎的工作就是丁慕每天上午要做的事情。

到了下午,他則是幫著那些修道士們把成捆重得離譜的各種書稿抄卷從書庫房里搬出來,然後就要隨時聽候吩咐為正在謄寫經文的修士們傳遞各種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