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隘口風雲(下)(2 / 2)

亞歷山大搖搖頭,催馬跟上馬車:「不論因為什么,我知道公爵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當然,這是你欠我的。」箬莎瞥了亞歷山大一眼「等到了科森察,我就要討回回報。」

站在山頂的隘口,看著沿山路徐徐而行逐漸遠去的隊伍,腓特烈微微搖頭。

中年人走了過來,看到腓特烈的情緒似乎並不那么壞,他暗自松口氣說:「殿下,到現在我們還沒有發現那個佛羅倫薩人,也許他還躲在城里。需要命令城里加強搜查嗎?」

「不用了,下令結束搜查吧,」腓特烈看著遠去的隊伍吐口氣「那個佛羅倫薩人已經逃走了。」

說著公爵忽然回頭一笑:「如果我再生一個兒子是不是會比阿爾弗雷德聰明些,假設他的母親不但年輕漂亮還很聰明?」

中年人錯愕的看著腓特烈不知該如何回答,而公爵顯然也沒想征求他的意見,看著山下幾乎已經看不到影子的隊伍,腓特烈喃喃自語:「科森察家的箬莎·科森察,我怎么沒想到這個呢。」

沿著維蘇威火山北麓向下,一道緩平蔓延的山脊順著山勢延伸向遠方的平原,一大片蔥郁的樹林把原本光禿禿的半山腰遮上了層涼爽的屏障,熱烘烘的風從樹林里吹過來,就變得清涼愜意。

一道道溫熱的光線透過枝蔓空隙投射在樹林的空地上,隨著搖曳的樹蔭晃動輕擺,好像用光搭起的帷幔在隨風輕輕飄動。

離開維蘇威隘口已經有大半天,隊伍沒有在路上停留,直到來到這片樹林。

這里地勢已經顯得平緩許多,隨著只要再向前走一段,就會有幾條分別通往不同方向的岔路。

護送的隊長下令在樹林里宿營。

樹林里三三兩兩的有些人也在休息,他們大多是之前經過山頂隘口的旅行者。

看到科森察的隊伍,很多旅行者露出了高興的神色。

雖然法國人早已經被趕出那不勒斯,但並不意味著路上就太平。

能和有武裝護送的貴族一起走,至少安全能有些保證。

事實上在這個時代,沒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箬莎的馬車上有個遮陽帳篷,雖然只擋住馬車的一半,已經足夠伯爵小姐坐在里面躲開太陽的肆虐。

這時候,箬莎·科森察小姐正坐在馬車里,看著坐在不遠處一處樹蔭下大口喝水的亞歷山大。

「主人,我們得再走一段路才有水,」烏利烏看著仰著頭晃動水壺的亞歷山大自責的說「這里到處都是石頭。」

「別在意這些烏利烏,這是座火山,當然到處都是石頭,」亞歷山大笑著安慰「好在我們很快就要離開了。」

「火山?」烏利烏愕然的問「是你那種能噴出火焰的山嗎?我以前聽人提到過,可我覺得那是胡說,難道真有能噴火的山?」

「相信我烏利烏,這就是座能噴火的山,而且它將來還會噴火。」

亞歷山大沒想給摩爾人解釋維蘇威火山的歷史。

盡管注意到伯爵小姐似乎也正注意聽著,這讓他相信如果把自己所知道的那些關於維蘇威火山的事說出來肯定能引起伯爵小姐很大興趣。

可他這時候最不希望引起的,就是伯爵小姐的興趣。

「我去散散步,」亞歷山大站起來「我還不習慣騎馬。」

「要我陪您去嗎?」摩爾人趕緊問。

「不用了,我只是隨便走走,不會有什么事的。」

亞歷山大隨意擺擺手向樹林深處走去,在那里,茂密的樹冠結成一個個碩大的傘蓋,陽光被阻隔在樹冠上面,越往里走,樹林里越顯得幽靜。

地面變得越來越濕潤黏滑,亞歷山大的腳下已經踩到了一些苔蘚,這讓相信只要再向里面走上一段路,說不定就能找到水源,如果運氣好也許還能找到條小溪。

果然,沒過多久他就隱約聽到了流水的聲音,伴隨著這悅耳水聲的,還有從一塊聳立的石頭後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呻吟和接下來不停的嘔吐聲。

亞歷山大知道自己找對地方了,他繞過石頭然後就看到了猜想中的小溪,還有就是正趴在水邊不停嘔吐的一個女人。

說那是個女人未免有些牽強,因為「她」雖然穿著條女人的裙子,可扔掉包頭巾之後露出的卻是一張留著胡須的男人的臉。

同樣正在水旁正努力擦掉像麻疹似的紅斑的酒糟鼻子的馬希莫聽到聲音立刻警惕的抬起頭,當看到亞歷山大後,馬希莫長長的吐出口氣。

「大人,我必須說您的這些手段要比我高明的多。」

馬希莫哈哈笑著,他這時候真的很高興,因為他發現這位剛找的主人不但一點都不迂腐,甚至有些地方似乎還讓他找到了共鳴。

「我要和你決斗!」正在嘔吐的「女人」一下跳了起來,可不等他站穩,一陣頭暈眼花就讓他一頭栽進了水里。

「如果我說就讓他這么淹死,你會介意嗎?」亞歷山大微笑著問馬希莫。

「您都把他從那不勒斯和公爵的手里救出來了,難道就不能再發這點善心嗎?」馬希莫雙手合十一臉可憐相的看著亞歷山大。

「好吧,不過記住你這就又欠我一次了。」

「我發誓我會永遠忠於您的。」馬希莫說完就跳進水里把不住掙扎的佛羅倫薩人拖上了岸。

「你讓你的仆人給我喝毒葯!」

「那只是讓你多睡會的葯酒,說起來烏利烏配置那些葯酒可不容易。」

「你還讓人給我穿女人衣服!」

「只有這樣腓特烈的人才不會發現你,畢竟穿女人衣服是違反教規的。」

「可你也拋棄了馬希莫,讓他一個人冒險送我過關卡。」

「別這么固執行嗎朋友,如果你真跟著大人的隊伍一起走,可能現在你已經在公爵的地牢里和老鼠打交道了。」

看著貝魯尼漸漸平靜的神色,亞歷山大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故意與科森察家一起旅行,而真正的護送貝魯尼的馬希莫則帶著人混在旅行商人當中提前到達隘口。

然後借著科森察家的隊伍出現吸引守衛的注意力,這樣馬希莫他們就能趁機混出隘口!

用一個大的話題做為誘餌,實際上要實現的卻是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目標。

這一切看似簡單的布置背後,是亞歷山大對人心思的把握!

看來之前的營銷心理學真是沒有白學。亞歷山大暗自一曬。

「那么,你為什么要救我?」

貝魯尼忽然認真的問,他的眼神這時顯得很清澈,一點都沒有剛剛因為葯勁剛過去時那種昏昏浩浩的樣子。

「為什么要救你?」亞歷山大好像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他略微想了想,才回答道「因為我覺得你這個人是個真正的……」他稍微琢磨一下才用略顯生硬的腔調說出「régénération」這個詞。

「你是說再生?」

貝魯尼錯愕的看著亞歷山大,他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西西里人會忽然用一個古怪的法語詞匯形容自己,而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和這個詞有什么關系。

「不,我說錯了,」亞歷山大搖搖頭「不過你不用在意這個,只要記住我並不是因為你是佛羅倫薩的使者才救你。」

「不論因為什么,我還是要感謝你,」貝魯尼無所謂的搖搖頭「雖然你對執政的敵視讓我和你只能是敵人,但是你獲得了我個人的友誼。」

「這也不錯。」亞歷山大點頭微笑,他知道像貝魯尼這種人,能把私交和公義分開已經是很難得的,實在不能要求他別的什么「也許有一天我會去佛羅倫薩,到那時候希望我們還能好好相處。」

「那要看你以什么身份了,」貝魯尼認真的說「只希望到時候下令處決你的不是我。」

「好了你現在可以走了,而我要跟著科森察小姐去她的領地。」

亞歷山大毫不在意的說完,轉身就走。

「這是個什么樣的人?」看著亞歷山大背影,貝魯尼疑惑的對旁邊的馬希莫問。

「不知道。」馬希莫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