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消失的共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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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盧克雷齊婭說出「他是我的未婚夫」時,除了亞歷山大自己,附近的所有人都只能用興奮來形容了。

雖然很多人覺得有些奇怪,為什么教皇會派他最寵愛的女兒和她的未婚夫冒這么大的危險只身來比薩,但是這個時候顯然不是計較這種『小事』的好時機。

不論是真的相信,還是即便心里有著各種猜疑的人,在這時都不會愚蠢的去公開質疑眼前這兩個人的身份,特別是那些明顯比身邊的民眾要冷靜,心思也要更多的一些人,甚至還叫喊著把一面比薩的旗幟舉到了亞歷山大的面前,希望他能親手擎起它來,指引他們前進的方向。

被阿蘭·貢帕蒂稱為『老爹』的佣兵顯然就是這么個人,當聽到盧克雷齊婭的身份時,他顯然並不相信,甚至還露出了玩味的神色,他回頭看看身後幾個其他的佣兵頭領,在幾個眼神的交流中,這些常年在戰場和各個城邦之間混跡流浪老兵痞子們就都看懂了對方的意思。

「我們願意服從您和您未婚夫的命令,夫人。」老爹回過頭來向騎在馬上的盧克雷齊婭說「不過我們希望在攻下市政廳之後您能立刻履行諾言,而且您要保盡量不會傷害到市政廳里的那些人。」

盧克雷齊婭這次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亞歷山大,那種神態顯然是告訴所有人這里是她『未婚夫』在做主。

老爹的眼神又落在亞歷山大臉上,他琢磨著如果對方不答應他提出的這個條件該怎么辦,畢竟市政廳里應該有很多值錢的東西,如果亞歷山大答應下來,那意味的就不是付他們薪水,而是允許他們公開合法的搶劫。

沒有讓老爹等待,亞歷山大已經開口說:「你們可以得到應得的報酬,不過只限於在這里。」

他的目光投向市政廳,看著這座堅固的建築,亞歷山大輕輕一笑。

「好啊!」佣兵們發出透著暴躁的喊叫,他們的眼中閃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和暴虐,在這一刻原本應該是比薩城保護者的他們,瞬間變成了比暴動的民眾更加狂熱的破壞份子,這從隨著一陣吆喝和地面的震動,從他們身後緩緩推出的一門火炮就可以看出來。

那是門裝在木座炮車上的小型火炮,雖然看上去並不沉重,但是那當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慢慢轉向對准市政廳緊閉的大門時,從市政廳里立刻傳來了一陣陣驚恐慌亂的叫嚷聲!

沒有人能在火炮的面前鎮定自若,看著那對准大門的炮口,躲在市政廳里的官員們只維持了幾分鍾的尊嚴,就毫不猶豫的選擇扔掉了體面。

先是幾條火槍和長矛被從大樓打來的窗子里扔出來,接著就有人把不知道是用什么東西臨時做成的一面黑旗從窗子里戳出來用力搖晃著。

比薩共和國最後的抵抗,就在這么一槍未發之下徹底瓦解了。

比薩市政廳與斜塔之間雖然隔著座大教堂,但是如果站在斜塔的頂上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市政廳發生的一切。

當佣兵們出現時,正站在斜塔上的官員們立刻發出了歡呼聲,特別是有些眼神好的還看到了跟在後面大炮之後,官員們立刻發出了勝利的歡呼聲。

這些人已經開始收拾逃跑時狼狽不堪的衣著,好准備隨時再次出現在民眾面前,向民眾宣布暴亂已經平息,比薩依舊是比薩人的比薩這個好消息了,甚至有的護民官已經開始吩咐秘書為自己醞釀一篇精彩的講演辭。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這些比薩高官們目瞪口呆,佣兵與暴民之間沒有發生流血沖突,而是在談判,這已經讓他們有點不安,當看到那些佣兵忽然發了瘋似的一邊高喊一邊簇擁著那個領頭的暴徒把那門大炮對准市政廳後,斜塔上的官員們不禁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然後,比薩市政廳就在這些人呆滯的注視下舉旗投降了。

馬基雅弗利一直默默站在塔樓的一個窗口前看著發生的一切。

當他看到佣兵們與亞歷山大交涉時,他就已經隱約感到了事情可能不妙,他不相信那個貢布雷會沒有考慮到如何對付那些佣兵,果然沒多久佣兵們就倒戈反水的舉動一點沒出他的意料,反而更加證實了他猜測的「這里面肯定有個天大的陰謀」的推斷。

「這可真是個完美的計劃,」馬基雅弗利拿出隨身帶著一個小皮本子,用削尖的木筆沾了沾皮兜子里的墨水在本子上記下來「煽動敵人對自己政府充滿敵意的民眾的暴動,這無疑是最經濟也是最危險的手段之一,今天我有幸親眼看到了一個把這種陰謀演繹得幾乎完美的例子,盡管歷來在我們的認識當中使用陰謀似乎是不為人所齒的,但是我們也必須承認,如果能適當的運用精明的手段,往往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價,只要成功就能獲得巨大的回報。」

馬基雅弗利寫到這里停下來,他先是側耳向市政廳方向聽了聽,然後就在旁邊那些比薩官員們忽然爆發出的憤怒咒罵中得到了答案。

攻入了市政廳的佣兵們正在洗劫比薩共和國的政府所在地。

從那隱約傳來的叫喊和興奮的喧囂聲,還有一些官員時不時發出的驚呼哀嚎里,馬基雅弗利甚至不需要親眼看也能猜到市政廳正遭受什么樣的野蠻洗劫,這讓他不由又提筆在本子上這么記下來:「事實證明不忠誠的佣兵往往比暴民更加危險,因為這些訓練有素卻毫無榮譽感和忠誠心的人,一旦成為暴民的幫凶,就會制造出更加可怕的災難。由此可見,一個小型國家更適合由他們自己的國民組成軍隊,因為對家鄉的榮譽和使命感能保證他們有足夠的忠誠,而這種忠誠是保證一支軍隊強大的關鍵。」

馬基雅弗利寫到這里把本子合了起來,和其他那些要么垂頭喪氣,要么義憤填膺的比薩人不同,他很冷靜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衣著,在撣掉了衣服上的幾塊泥漬和重新把倉促中被扯斷的披風掛繩綁好後,他找了塊干凈的石頭閉上眼睛開始養神。

馬基雅弗利對他的命運並不擔心,首先他是個佛羅倫薩人,這場暴動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其次如今比薩面臨的可是來自威尼斯人的威脅,在這種時候比薩人,或者說那個貢布雷如果沒有發瘋,是不可能傷害他的。

雖然清楚自己很快就會被釋放,不過馬基雅弗利並不打算立刻離開比薩。

他忽然對那個貢布雷,或者說是他背後的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產生了巨大的興趣,而且因為佛羅倫薩與梵蒂岡之間惡劣的關系,馬基雅弗利也認為這是個難得的身臨其境的近距離觀察教廷陰謀手腕的好機會,他甚至寄希望與能夠通過對這場草地暴動的認真觀察,好好分析一下梵蒂岡的外交策略,好做為將來佛羅倫薩的領袖提供一些可靠的參考。

馬基雅弗利的猜測很正確,如果說如今的比薩用糟糕都無法形容,那么更貼切點的就是已經糟得象是一塊烤焦了的比薩了。

當市政廳的大門在火炮的威脅下緩緩打開後,佣兵們就不顧一切的當先沖了進去,他們叫嚷著,吼叫著,眼睛里迸發出掩飾不住的貪婪,幾乎就是在一瞬間,市政廳里到處都響起了他們充滿野蠻和瘋狂的吼叫。

阿蘭·貢帕蒂原本也跟著向里面沖進去,但是在猶豫了一下後又回到了亞歷山大身邊,這個新任城防隊長似乎已經進入了角色,不管別人是不是聽他的,他都不停的大聲發出各種命令,試圖指揮那些暴亂民眾。

亞歷山大騎在馬上沒有動,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出來進去的那些人,雖然看到很多人手拿兜揣一臉滿足的走出來,可他並沒有阻止,直到看到那個老爹一邊晃悠著走出來一邊提著個酒瓶不住往嘴里灌酒,他才慢慢帶馬向前。

「立刻宣布從現在開始停止一切搶劫,」亞歷山大吩咐著「之前的行為可以被視為合法,從現在開始任何搶劫行為都要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哦,這才只是剛開始呢,」老爹滿不在乎的說「比薩人里有錢的很多啊。」

「搶劫平民是不被允許的,」亞歷山大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個老爹「我允許你們從市政廳里拿走屬於你們的東西,現在你們該是為我服務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