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同的戰爭(2 / 2)

奧孚萊依撇了撇嘴,他看向龐佩尼身後只是笑呵呵的看著這一幕的阿什莉,向她微微揮了揮手。

「我是伯爵大人手下的行軍隊長,我叫喬瑟·奧孚萊依。」

阿什莉臉上略微有些紅暈,不知道是羞澀還是興奮,她提起裙子想要行禮,可因為手忙腳亂有些狼狽。

所以她干脆雙手提著兩邊裙擺,學著奧孚萊依鞠躬的樣子點了點頭。

「我是你面前這個老頭的女兒,我叫阿什莉·龐佩尼。」

言罷,兩個年輕人相互對視,一時間房間里彌漫上一層淡淡的溫馨與浪漫,同時旁邊還伴隨著工匠的抱怨:「上帝啊,這都是什么世道啊!」

『穹室』內,亞歷山大認真看著一張勉強能稱之為地圖的東西,那其實只能說是張圖畫,上面固然沒有詳細的地形,甚至連一些標注為城市的地方看上去都似乎並不准確。

至少亞歷山大覺得蒙蒂納與威尼斯人之間的距離不如圖上看起來那么遠。

從蒙蒂納到雷亞羅,其實只有一片並不算很廣大的低窪平原。

在這段大約有十幾法里的路上,很難找到一處能夠作為屏障的地方。

之前威尼斯和米蘭聯軍之所以沒有輕易越過這片平原向蒙蒂納進軍,只是因為擔心在圍攻這座城堡而不果的時候,遭受來自熱那亞和教皇軍的兩面夾擊。

現在皮蒂留諾以少見的積極向喬瓦尼發動的進攻不但切斷了教皇軍的補給和退路,更是從東北兩個方向隱隱威脅著蒙蒂納的安全,這讓亞歷山大終於不得不對戰局重視起來。

看著地圖,亞歷山大有些惱火,或者干脆說是憤怒。

不過他這憤怒不是對喬瓦尼,卡爾吉諾甚至是皮蒂留諾,而是對自己。

也許是之前奧拉爾之戰的勝利,和趁著雙方糾纏而借機拿下蒙蒂納的成就,亞歷山大不由有點飄飄然了。

皮蒂留諾的突然襲擊如同當頭一棍狠狠砸醒了亞歷山大,看著地圖上用羊血和墨水標注出的雙方陣線,亞歷山大現在真的感覺有點頭疼了。

喬瓦尼與卡爾吉諾陣線雖然因為出現漏洞而被皮蒂留諾幾乎切為兩半,但是皮蒂留諾卻又在他們兩方互為支撐的夾角中並不樂觀。

而另一邊,成功切斷了喬瓦尼退路的威尼斯人又與皮蒂留諾對蒙蒂納隱隱形成了合圍之勢。

只要他們能逼得喬瓦尼因為斷糧不得不撤退,那么等著亞歷山大的,就是被幾萬敵人徹底包圍的命運。

看著桌上被不同標記畫的花里胡哨的地圖,亞歷山大不由揉了揉發漲的額頭。

「看來還是得去救那個大舅子啊。」亞歷山大心底里無奈的琢磨著。

如果可能他實在不想去管喬瓦尼,這除了因為當初喬瓦尼對他干得那些事之外,就是他始終忘不了喬瓦尼那充滿懸念的死。

如果一切都不會變化,喬瓦尼最多也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然後他就會被人發現拋屍台伯河中。

而關於他的死,始終有著各種各樣的傳言,其中最值得懷疑的恰恰就是他的親兄弟凱撒。

幫助家人是波吉亞家的傳統。亞歷山大想起了那個近侍說過的那句話,隨即微微搖頭。

「看來我還真是適合當個波吉亞家的人啊。」亞歷山大的指尖在地圖上輕輕點了點,最後向前微微一劃,在蒙蒂納與奇莫內山之間連起了一條看不見的紐帶。

亞歷山大拿起了桌上的搖鈴輕輕搖了搖,一個仆人立刻匆匆闖了進來。

那的確是闖進來,看他急匆匆的如同一頭公牛般撞開房門沖進來的樣子,亞歷山大忽然覺得烏利烏來的簡直太慢了。

難道摩爾人因為繁華奢靡不願意離開羅馬了嗎?

亞歷山大一邊這么揣摩一邊向仆人命令著:「去吧貢薩洛隊長找來。」

仆人用力點了下頭,然後急匆匆的轉身離去,這讓亞歷山大不由又是暗暗搖頭歐。

雖然也明白是新主人的到來讓這些人難免人心惶惶,但他還是覺得和這些人比起來,烏利烏實在堪稱是仆人當中的典范。

當不需要的時候,摩爾人總是耐心而又靜悄悄的守在某個角落,而一旦主人需要,他甚至不需要召喚就會很貼心的出現在讓人容易找的地方。

亞歷山大有時候甚至懷疑烏利烏是不是有著某種旁人不知道的特別能力,因為他已經不止一次的發現摩爾人總是能恰到好處的出現在需要他地方,而又偏偏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不過現在不但烏利烏不在身邊,甚至連能言善辯的馬希莫也已經有很久沒見面了,亞歷山大不由琢磨那兩個人現在都在干什么。

貢帕蒂來的很快,不過看到他一身灰頭土臉的樣子,亞歷山大也能猜到他之前在干什么。

如果一定要形容貢帕蒂對蒙蒂納城堡的感受,那就只有用驚嘆和惋惜來形容了。

當第一眼看到蒙蒂納城堡時,貢帕蒂就以一副行家的口吻開始給旁邊的人講解這樣一座城堡該如何建立有效防御的同時盡最大程度的殺傷敵人。

然後漸漸的他就開始斷言,面對這樣的一座城堡,只有強大的火炮才能真正威脅到它,同時也只有同樣威力巨大的火炮才能反制來自城外的威脅。

這讓開始還興趣不小的士兵們立刻一哄而散,只留下因為整天吹噓火炮已經讓人討厭的貢帕蒂一個人,在那里看著那座城堡獨自浮想聯翩。

而在進了蒙蒂納城堡之後,貢帕蒂就立刻馬不停蹄的在城堡的各個角落跑個不停,然後就開始為他那些火炮安家落戶忙活了起來。

「貢帕蒂,如果我給你600人還有你的所有火炮,你能抵抗多久?」亞歷山大直截了當的問「就是守這座城堡,不過你的敵人可能會很多。」

察覺到亞歷山大刻意把「很多」說的有些重,貢帕蒂滿是汗水的臉上微微抽搐了一下。

「大人,我需要足夠的武器,您知道我們的火炮其實已經有了很大的損壞,之前在奧拉爾我們幾乎已經把它們的生命都耗光了。」

注意到貢帕蒂語氣中對火炮的擬人化描述,亞歷山大不禁對他的這種執著有點佩服了。

「這座城堡里的所有武器都歸你使用,」亞歷山大指了指腳下「另外除了原來的守衛我會給再增加400人左右。」

「那就是1000人了,」貢帕蒂的臉上露出了興奮「大人我得說如果不是守太久的話,我完全有把握能守住這座城堡。」

「如果面對10000敵人也能守住?」

亞歷山大的話讓貢帕蒂原本滿面紅光的臉上霎時一呆,他用力松了松喉嚨才有點走調的問:「大人,我沒有聽錯的話你說的是10000人?」

「對,也許還更多些,」亞歷山大很隨意的說「那么告訴我你能守住這座城堡嗎?」

貢帕蒂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猶豫,他舔著舌頭嘴唇不住的輕動著,似乎是在算計什么,又好像是在盡力說服自己,然後過了一會他的神色慢慢平靜了下來。

「我能大人,」貢帕蒂向窗外看了看,眼中露出了的一絲炙熱「這么一座城堡天生就是為了向它的敵人證明自己是不可能被征服的,如果讓我來證明這一點,我想我一定會很榮幸。」

亞歷山大微微點頭,然後他像是在對貢帕蒂又像是在對自己說:「我相信你能做到,所以我把蒙蒂納交給你了。」

貢帕蒂鞠躬行禮,在抬起頭來時,他忽然覺得脖頸似乎有些發沉,他知道這是因為從現在開始他要面臨擔起一副重擔的責任了。

1497年,5月9日,在進入蒙蒂納新堡4天之後,亞歷山大再次帶兵趕赴戰場。

不過和之前不同,亞歷山大除了如對貢帕蒂說的那樣留下了所有火炮之外,還把很多負傷未愈的士兵留了下來。

同時按照之前奧孚萊依說的那樣,他下令士兵只攜帶幾天的行軍補給。

「這注定必須是一次速戰速決的戰斗,」亞歷山大在出發前對所有軍官們說「如果說奧拉爾之戰比的是耐力,那么這次比的就是速度!」

在離開城堡前,看著匆匆忙忙甚至因為緊張有些手忙腳亂為自己准備各種東西的仆人,亞歷山大就不禁又想起了烏利烏。

亞歷山大並不知道,就在他有點想念自己的摩爾仆人的時候,烏利烏也正在想著他。

只是這時候原本機靈敏銳摩爾人正滿面愁容嘆著氣,而在他對面,同樣無精打采的修道士則正在不停的喃喃自語:「怎么就這樣呢,怎么就變成了這樣了呢……」

馬希莫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兩人之間桌子上的一尊小小的半身雕像。

雕像是大理石的,不論是手法還是意境,都可以很容易的看出顯然是出於名家之手,而從雕像面部那如刀削般的棱角和那幾乎活靈活現的眼神上,如果亞歷山大在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的認出這就是他的雕像。

「那個叫米開朗基羅的,」馬希莫憤怒的站起來走到雕像前,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這個雕像摔成碎片,不過他知道如果這么做他很可能就見不到第二天羅馬的太陽了「那么笨蛋為了炫耀,居然在那三位的面前展示他的傑作,現在可怎么辦,難道真要如她們說的那樣在羅馬城最大的市場里公開拍賣,由出價高者擁有嗎?」

「我不知道,」烏利烏沒精打采的抬起眼皮「你為什么不阻止箬莎小姐呢,你不是一直自吹見多識廣能言善辯嗎?」

「那你為什么不勸住那位羅維雷家的千金,別告訴我你在羅馬這段時間只是混日子,我知道你對羅馬的那些貴族家的事比誰都門清。」

一時間兩個人怒目而視,可過了一會他們終於又都無奈的嘆著氣坐了下來。

「你說如果大人現在在羅馬他會怎么做?」摩爾人忽然低聲問。

「我不知道,」馬希莫茫然的搖搖頭「要知道我還沒遇到過這種事,三個……」修道士伸出三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然後舔了舔舌頭「我想如果我是大人,一定會慶幸自己正在外面打仗。」

「你說的也是,」烏利烏無奈的坐下來拖著腮看著面前這惟妙惟肖的雕像如同馬希莫之前那樣不住的嘟囔著「誰能想到會是這個樣子呢,誰能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