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羅馬的恐懼(2 / 2)

馬力諾宮那邊顯然也已經得到了消息,所以來的人是烏利烏。

馬希莫留在了馬力諾宮,已經在全城傳開的可怕消息讓整個羅馬城都變得人心惶惶,這個時候的馬力諾宮顯然需要一個更有力的人。

箬莎不在,做為伯爵大人和伯爵小姐雙料親信的修道士,就成了馬力諾宮理所當然的領導者。

箬莎招來烏利烏的目的,是給亞歷山大送信。

她相信不論謀殺和他是否有關,這個時候亞歷山大一定想要盡快知道羅馬發生的一切。

箬莎很想寫封信,不過她很快就清醒過來。

她知道在這種時候是很容易露出破綻的,也許不經意間的幾句話就可能會被人發現什么無法挽回的漏洞,甚至她也許會連自己都沒想想到卻有意無意的向亞歷山大提出質疑,這樣的東西一旦落在有心人手里,就會變成可怕的滅頂之災。

所以箬莎決定只讓烏利烏帶去口信,她相信以摩爾人的機靈能勝任這個工作的。

只是箬莎怎么也沒想到,亞歷山大六世的出現打亂了她的計劃。

這是箬莎第一次正式見到教皇,當看到急匆匆的從外面走進來的亞歷山大六世時,箬莎多少有點發呆。

基督世界的主宰,上帝與耶穌基督在人世間的代理者。

即便明知道這個個頭不高,還有些駝背,甚至衣服上還有因為聽到噩耗打翻了杯子濺上的酒水痕跡的老頭,只是個有著好幾個情婦和私生子的墮落教士,可箬莎還是因為激動而身子微微震顫。

她躬身行禮的時候只能目光看著從她面前匆匆走過的那雙腳,盡管那雙腳似乎經過的時候在她面前頓了頓,不過當她抬起頭時,亞歷山大六世已經匆匆過去,所以對於教皇究竟長什么樣,箬莎居然沒有看清楚。

亞歷山大六世的到來引起了波提科宮的有一陣騷動。

因為突然發生的謀殺,對教皇的保護顯然更加嚴密了,所有人都不得隨意進出,即便是那些平時很得寵的隨從們也小心翼翼,唯恐在這種時候引起旁人的懷疑。

這么一來,剛剛到了波提科宮的烏利烏也被困在宮里,盡管焦慮緊張,但是當他終於獲得自由,帶著箬莎的口信離開羅馬城時,已經是2天後的6月17日。

而亞歷山大的軍隊已經在這一天從蒙蒂納出發,向羅馬進軍。

箬莎並不知道亞歷山大六世派人給亞歷山大送信的消息,可是她知道教皇在剛剛聽說喬瓦尼遇害之後,就派人給凱撒送去了消息。

他這是擔心自己鍾愛的另一個兒子也遭遇相同的命運,還是因為他同樣聽到了某些關於凱撒的不好謠言,或者說教皇自己也那么猜測?

箬莎不知道究竟哪個才是真相,不過和其他聽到這消息後就開始打著各自算盤的人比起來,她覺得只有盧克雷齊婭才是真的為哥哥的死傷心。

這種失去親人的痛苦讓她即便在睡夢中也驚醒過來,然後伏在床上一邊哭泣一邊不停的喊著「我可憐的哥哥。」,那樣子讓箬莎的心里都不由浮起一絲淡淡的負罪感。

亞歷山大,你真的早就知道這一切嗎,那么你又是因為為什么不阻止這種事的發生呢。

箬莎心里這樣問過,然後她迅速不再去想這些疑問。

她知道亞歷山大應該是有他的理由,盡管不知道原因,但是箬莎已經決定不去探究。

除了盧克雷奇婭,亞歷山大六世是另一個真正傷心的人,他身邊的人發現教皇似乎一夜之間變得蒼老了許多,以至有人暗地里說,甘迪諾公爵的死把教皇打倒下了,他的精神正在崩潰,這讓亞歷山大六世身邊的人終於意識到,如果凱撒不能及時回來,也許波吉亞家就有可能面臨另一場危機。

教皇的私人秘書不得不連續派人給凱撒送信,在告訴關於他哥哥噩耗的同時催促凱撒盡快返回羅馬。

「你現在是波吉亞家唯一的希望了,」秘書在信里難掩焦慮的寫到「有太多的人想看到我們倒台,這是波吉亞家來到羅馬後最大的危機,現在唯一能拯救波吉亞家族的人就只有你。」

一向冷靜的諾梅洛寫信的時候因為心慌意亂,不得不幾次塗改寫錯的詞句,巨大的危機感讓他甚至沒有心情重新謄寫一遍,就派人把信送了出去。

他相信凱撒看到這樣一封信後,應該能意識到形勢是何等的險峻。

和其他人感到恐慌茫然與忐忑不安不同,傑弗里·波吉亞卻顯得異常的興奮。

當喬瓦尼的死訊傳來時,桑夏因為吃驚意外和或許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原因,與盧克雷奇婭一樣當即昏死過去,而有在他們夫妻身邊的人後來悄悄透露,當時傑弗里愣愣的坐在那里,他的目光掃過正被手忙腳亂的仆人們照顧的妻子,然後臉上露出了一種讓旁邊的人看了感到隱隱發冷的奇怪笑容。

那是種好像聽到了一直盼望,如今終於如願了的消息的神態,那近乎放肆的樣子甚至都懶得掩飾。

也正是這種異乎尋常的態度讓人們對傑弗里感到害怕。

很多人好像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原本不是很受重視的熊孩子,想到他那古怪的神情,很多人不禁相信他把靈魂出賣給了魔鬼的傳言。

而接下來傑弗里的舉動也證明了他有多么痛恨他的哥哥。

他忽然宣布要在自己家里舉行一次盛大宴會,規模要比往常任何時候多要大,至於理由,他很調皮的對身邊的人說:「傑弗里要為傑弗里找些樂子。」

當他這種異乎尋常的舉動引起非議,以至沒有人敢參加他的那個宴會後,傑弗里又不顧妻子的擔心,吩咐手下備好各種遠行和打獵的用具,准備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不過好在他的這些瘋狂舉動由於亞歷山大六世的申斥而終止,否則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更過分的事來。

不過即便這樣,也有謠傳說傑弗里對他的妻子夏桑的悲傷感到憤怒。

以至他故意讓人在夏桑面前唱起歡快的歌曲。

以至有傳言說他強迫夏桑與他上床,同時當著仆人的面大喊大叫的嚷著「現在能盡你丈夫責任的就只有我了,不論是否願意,你都必須承認你只能是我的妻子。」

這一切都讓羅馬人感到惶恐不安,人們不知道在突然失去愛子之後亞歷山大六世會做出什么事來,以至一些城里的行會已經嚴令他們的手下絕對不要惹是生非。

羅馬市政廳派出了幾乎所有人追查凶手,他們封鎖了發生謀殺的德拉卡拉廣場,眾多市政廳的官員雜役認真勘察著這塊地皮上的所有東西,他們是那么仔細,幾乎要把整塊地皮都翻過來。

但是行凶者顯然是真正的行家,當天夜晚的大雨也幫了凶手的忙,除了幾個湊巧見過喬瓦尼最後出現在這個廣場附近的普通人證明他曾經來過這個地方,沒有任何痕跡證明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可怕的謀殺。

至於喬瓦尼為什么要在那么晚的深夜,單獨來到這個猶太人聚集區,就沒有人能說的清了。

凶手在行凶後就這么消失在了羅馬縱橫交錯的街道小巷之中,這讓每個人都不由覺得自己身邊的每個人,都可能就是那個可怕的殺人犯。

恐慌的情緒在羅馬城里蔓延,一切是那么撲朔迷離,真相被掩蓋在一道名叫陰謀的神秘帷幔後,以至人們甚至不敢去真的探究究竟在那個夜晚發生了些什么。

梵蒂岡的守衛加強了戒備,因為擔心可能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權貴們也紛紛加強了各自的守衛。

阿拉貢與羅馬帝國官員們的住所已經完全被他們自己的軍隊保護起來,朱利安諾·德拉·羅維雷的瑞士衛隊已經進駐他的半山別墅,而很多權貴們也以自保的名義趁機招募佣兵。

一時間羅馬城在經過開始的震動與不安後,很快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寂靜之中。

諾梅洛察覺到了這看似平靜之下的動盪,他不得不再次給凱撒寫信催促他盡快回羅馬,盡管有著種種跡象似乎證明謀殺喬瓦尼的主使者恰恰就是凱撒本人,但是諾梅洛卻知道為了渡過眼前的難關,即便是公然撒謊,也要想辦法證明凱撒是清白的。

只是現在亞歷山大六世似乎陷入了一種已經失常的麻木之中,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也不見,為此諾梅洛不得不打破了他從不主動露面的先例,私下找到了幾位樞機。

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希望以教廷的名義宣布凱撒是清白無罪的。

對於諾梅洛的要求,樞機們表現出了少有詭異般的沉默,這讓諾梅洛更加暗暗心驚,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暗中策劃准備借著喬瓦尼的死狠狠打擊波吉亞家,但是很顯然,那些之前對教皇俯首帖耳的樞機們,如今已經有了別的心思。

諾梅洛從沒有象現在這樣期盼著一個人,他讓秩序會議的傳令官斯科普到城外等待,並且一再吩咐他,只要見到凱撒就盡快把他護送到梵蒂岡。

斯科普很盡職,盡管知道在接到消息後,再從那不勒斯到羅馬不可能那么快,但是自從使者離開後,他就開始每天早早到城門口等待。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在第四天上午,斯科普看到了一支軍隊的影子。

迎著頭頂上火辣辣的陽光,斯科普看到了一群似乎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般向前邁著步子的軍隊。

他們滿是泥漬的臉上麻木而又漠然,他們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原來是什么顏色,除了如同上了發條般機械的向前邁步時腳下發出的聲響,這支軍隊沉默得令人感到震顫。

斯科普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緊盯著前面這支樣子古怪的軍隊,當他看到同樣被灰蒙蒙的染得看不清圖案的旗幟時,傳令官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

這時,他看到了隊伍前面的一個人大步向他走來,即便那張臉上同樣因為骯臟看不清容貌,但是斯科普卻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

果然,那個人來到斯科普面前不遠的地方,他先是站住身子喘了口氣,然後大聲的說:

「蒙蒂納伯爵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奉教皇陛下的命令返回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