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合圍戰(三十四)(2 / 2)

「布加勒斯特,這里真不是個吉利的地方,」老將黝黑的臉上浮起一絲沮喪和懊惱,他記得很清楚,當初征服者默罕默德也是在這里遭遇到了他一生中罕見的慘敗。

可是默罕默德雖然遭遇失敗卻依舊因此動搖帝國的根基,可是現在,老將已經不知道接下來他們要面對什么了。

登布維察守軍顯然也察覺到了奧斯曼人的異常舉動,他們開始派出小隊人馬出城試探,當發現奧斯曼人的確是在撤退後,原本就要崩潰的登布維察城頭響起了震天的歡呼。

登布維察的守軍出動了。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是奧斯曼人突然撤退這本身就說明出現了意料之外,而且很可能是對奧斯曼人十分不利的情況。

否則奧斯曼人不會放棄這眼看就要到手的機會。

就在登布維察出兵的同時,在布加勒斯特,一面面的旗幟矗立了起來。

布加勒斯特的天使佑護旗,波西米亞的白十字旗,匈牙利的盾旗,以及繪制著各種各樣圖案的巴爾干貴族們的旗幟飄揚在城外的軍陣前。

陣陣馬嘶傳來,人們紛紛望去,一隊身穿奇特的紅色軍裝的騎兵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陽光下,與紅色軍裝相輝映的碩大銅紐扣把半身胸甲緊緊固定在身上,隨著坐騎奔跑,短披風在身後不住擺動,一隊隊的獵衛兵沿著聯軍陣線向中央奔去。

一面旗幟出現了,東羅馬帝國最後王朝巴列奧略家族的徽章在風中飄揚,旗幟下,索菲婭全身盔甲,鑲嵌著雪白貂皮滾邊的法蘭絨短氅斜披在她的肩頭,一頂鑲著碩大藍寶石的頭冠在她頭頂閃閃發光,這讓她看上去有著從未有過的威嚴。

在她身後,吉拉斯騎士手里擎著一柄包裹著金箔,頂端有著一個束斧斧頭的權杖。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意味著東羅馬帝國最高權力象征的皇帝權杖。

盡管真正的皇帝權杖早在君士坦丁堡陷落的時候已經不知所蹤,但是當看到那預示著羅馬最高權力的斧頭與飄揚的旗幟,伴著索菲婭的坐騎經過,一聲聲此起彼伏的歡呼聲浪如潮而來。

「羅馬!羅馬!」

希臘人大聲吼著,他們用武器不停敲打著身上的鎧甲,馬鞍上的鱗片,還有手里的盾牌等等一切能發出噪音的東西,當索菲婭經過向他們舉起手臂做出回應時,希臘人立刻用一聲聲的歡呼和尖利的呼哨回應她。

索菲婭的臉色潮紅,細密的汗珠凝在她光滑發亮的額頭上,因為激動而不住蠕動的喉嚨里發出不明含義的輕輕噫聲。

拉迪斯拉斯二世神色沉沉的看著沿著陣線奔來的索菲婭,看到那個享受著陣陣歡呼的女孩,他這時的心情不禁感到說不出的復雜。

從他第一次見到納山帶著這個充滿了野性的吉普賽女孩出現在布拉格的宮廷,到如今眼前這個在大軍面前意氣風發的希臘公主,拉迪斯拉斯二世知道正是自己創造了這個奇跡,但是現在他看著索菲婭,卻又有著說不出的陌生。

索菲婭來到國王面前,她用力甩動斜罩在肩側的短氅,按照亞歷山大之前教給她的,以手撫肩,然後向前一擺,行了個羅馬式軍禮。

這個舉動令四周的巴爾干騎士們激動的吶喊了起來,即便那些神態漠然的貴族們也不禁為之動容。

自從君士坦丁堡陷落,奧斯曼帝國的陰影始終籠罩在歐洲大陸上空,面對強大的奧斯曼軍隊,很多人甚至已經絕望。

而現在,一個可能的機會出現在了人們面前。

跟在索菲婭身後的吉拉斯把權杖橫著舉過頭頂,然後用盡全力嘶吼著吶喊:「巴列奧略最後的血裔,羅馬與羅馬人,以及奉羅馬為宗主的所有領地唯一的合法繼承者,索菲婭·亞歷姍德拉·巴列奧略,希臘公主!」

「希臘公主!」

隊伍里爆發出震天的喊聲,一柄柄雪亮的長劍和馬刀指向天空。

隨著索菲婭從身後的旗手手中接過鷹旗,縱馬沿著陣線飛奔,所經過的地方一面面綉著各種紋章的旗幟紛紛從各自隊伍中奔出,加入以鷹旗為首的旗幟行列。

一時間聯軍陣前旌旗蔽日,吶喊震天!

天空中艷陽普照,在碧空萬里之下的大地上,索菲婭充滿青春活力的身影如一頭矯健優美的雌鹿在聯軍陣前掠過,她頭上的發冠閃著璀璨的光芒,濺落的汗珠劃過通紅興奮的臉頰,健康的栗色肌膚上覆蓋著一層瑩瑩光澤。

這一刻的索菲婭,讓無數人為之著迷。

「希臘的公主。」

隊伍中,亞歷山大喃喃輕語,他抬起頭望向頭頂刺眼的太陽,然後又望向遠處。

遠處,紅色的新月旗鋪遍大地,一支支的奧斯曼軍隊聚集在旗幟下。

可是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奧斯曼軍隊之間有著明顯的空隙,這讓整個奧斯曼軍隊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分割成一塊塊似的,更明顯的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奧斯曼軍隊中最精銳的近衛軍都集中在更遠處的一片軍營前。

近衛軍把那片軍營包圍得嚴嚴實實,而且雖然是在大軍後面,可他們卻是已經展開成了戰斗隊形,儼然嚴陣以待,隨時准備與附近的敵人交戰。

亞歷山大慢慢帶馬向前,他看到索菲婭的身影已經從陣型盡頭調轉回來,整個旗隊這時如一彎盤旋回盪的激流在大地上移動。

「難道真的要打一仗嗎?」亞歷山大用旁人聽不到的聲調低語,然後他微微沉吟,突然雙足用力夾緊馬腹,隨著一聲嘶鳴,帕加索斯猛的向前一躥,四蹄用力蹬踹地面向著兩軍前的空地奔去。

後面的聯軍陣中立刻響起一陣意外的喊聲,人們錯愕的看著亞歷山大單人獨騎向前沖去,當他終於在兩軍當中的空地上勒住戰馬,駐足前望時,一時間幾萬人的目光同時向他投來。

亞歷山大用手輕輕撫摸著帕加索斯的鬃毛,他感覺得到帕加索斯似乎也因為這萬眾矚目而顯得異常興奮,它的腳下不停的跳著戰步,時不時發出一聲聲的嘶鳴,似乎是在向對面的那一眼看不到頭的奧斯曼騎兵大軍發出挑釁。

一陣輕快的馬蹄聲從側後傳來,其中還夾雜著一陣陣不安的呼聲。

亞歷山大回頭望去,看到索菲婭正從隊伍當中催馬向他奔來,在她身後,以吉拉斯騎士為首的一群希臘騎士們一邊緊張的追在後面,一邊不住的向前面的索菲婭喊話,試圖勸阻住她。

亞歷山大笑了笑,他沒有責怪索菲婭的任性,而是當她來到身邊時,伸手擦掉了她額頭上汗珠。

「索菲婭,還記得西西里嗎?」亞歷山大平靜的問。

索菲婭點點頭,然後伸手做了個只有兩人才懂的動作。

「我曾經向你許諾過,當有一天我們回到西西里的時候,我會讓你擁有令所有人都仰望和崇拜的高貴身份,」亞歷山大說著微微向前探出身,在索菲婭耳邊輕聲說「我會實現這個諾言的,索菲婭,有一天西西里會成為你的家。」

索菲婭微微歪頭,眼中先是露出少許的迷茫,然後大大的眼睛就笑眯眯的彎成了兩道新月。

不過當她要再向亞歷山大做個手勢時,隨著目光落在遠處,索菲婭先是一愣,然後抬手指著前方,向亞歷山大發出「啊」的一聲低喊。

亞歷山大順著索菲婭的手指的方向回頭望去,幾個從奧斯曼軍隊中緩緩行來的身影進入了他的眼簾。

「要見分曉了。」亞歷山大向索菲婭微微示意,讓她稍微靠後,看著越來越近的那些奧斯曼人,他微微回頭向後面緊握馬刀,盯著那些人的吉拉斯騎士說「回去告訴國王讓他做好准備,也許很快就要有個結果了。」

「可是,准備什么?」吉拉斯剛要調轉馬頭,可又停下來喘著粗氣問「我們要發動進攻嗎?」

「也許,不需要了。」看著那些已經近得可以看清容貌的奧斯曼人,亞歷山大緩緩搖了搖頭。

那些奧斯曼人在離亞歷山大幾個馬身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隨後一個膚色黝黑,有著一雙如鷹般深邃眼神的貴族慢慢從隊伍里走了出來。

這個奧斯曼人的年齡已經不小,鑲嵌著鐵片的圓形頭盔下幾絲灰白的頭發隨風微微飄動。

「我是哈米·雷薩爾·普洛姆什,蘇丹的御營薩哈與行宮大總管,」那個奧斯曼人聲音略顯沙啞,不過他的眼神卻十分犀利,當他說話時始終緊緊盯著亞歷山大的眼睛,探究著面前年輕人的一舉一動「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是那位蒙蒂納伯爵。」

亞歷山大的心突的一跳,他不能不承認在對敵人的了解這方面,不論是他還是聯軍中任何一個人都遠遠不如奧斯曼人。

不過對於眼前這個人,他是知道的。

哈米·雷薩爾·普洛姆什除了是蘇丹的御營薩哈與行宮大總管之外,還有個更重要,也更特別的職務。

這位奧斯曼帝國皇宮中權力最大的宦官,是蘇丹的掌璽官。

不過真正讓亞歷山大在意的,並非是這位宦官如今的顯赫地位,而是他將來要做的一件事。

歷史上的哈米·雷薩爾·普洛姆什,是巴耶塞特二世的兒子艾哈邁德的處刑人。

同時,他也是巴耶塞特二世去世時唯一留在他身邊的人。

看著這個宦官,亞歷山大稍一沉吟,隨即突然開口問到:「告訴我,蘇丹是不是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