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羅卡迪帕斯山下之戰(2 / 2)

只是神曲中的地獄只是來自但丁的筆端,而他們眼前出現的,卻是個真正的地獄!

沖在最前面的教皇軍士兵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擊中了,很多人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如暴風驟雨般迎面而來的彈雨撕成了碎片,大片的血水和被彈丸扯開的身體中擠出的各種顏色的內臟攪合在一起向四下橫飛。

幾個被子彈射斷了腿倒在地上的的士兵,甚至不是疼痛和失血過多奪去了生命,而是被不停倒下來壓在他們身上的屍體活活悶死的。

馬車上那些可怕的武器隨著操作者扳動機簧單調的轉動著,一一排排的火槍在射擊後如風車般向下滾動而去,接下來新的一排火槍已經向上卷起,隨著陣陣「咯噠咯噠」的機扣齒輪的咬合聲,那些冰冷恐怖的武器不停的重復著同一個動作,直到把最後鑲進一個個木槽的一批燧石全部打著,冒起嗆人的氣味。

這時候的馬車已經完全被硝煙包圍了,以至在遠處只能看到幾個很大的煙團在山坡上向上卷起陣陣煙霧,那如地獄雷鳴般的槍聲也已經終於沉寂下去,唯一留下的,是一片片逐漸響起來的凄厲的慘叫聲。

在羅卡迪帕斯山的山坡上的,是幾片已經分不清人和人,人和馬,或是干脆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混在在一起的血肉泥潭。

凱撒呆呆的看著前面,他知道自己猜測對了,而且他也的確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但是這一切卻晚了那么短短的一瞬!

而這短短一瞬延誤換來的代價,就是教皇軍在這瞬間付出了近百條人命。

「撤退。」凱撒終於開口了,他微微有些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只是盯著遠處陣地上那幾片令人幾乎崩潰的猩紅色的「泥潭」。

「大人,我們要撤退嗎?」一個軍官小聲問著,凱撒的樣子看上去讓人擔心,而他這時候下達的命令也讓軍官們感到不安,那個軍官鼓足勇氣說「可是這時候撤退那不勒斯人也許會展開追擊的,那樣我們的軍隊可能會崩潰。」

「不,他們不會追擊我們的,」凱撒向更遠處的山坡上看了看,看著那不勒斯營地的方向,他的嘴角顫抖了一下,不過卻意外的又露出了個勉強的笑容「我知道那個女人要干什么,她是不會只滿足與擊敗我的。」

軍官們憂心忡忡的相互對視,雖然感到擔心,但是在凱撒催促下只好紛紛下令教皇軍向後撤退。

出乎這些軍官意料的是,那不勒斯軍隊果然沒有追擊。

而在羅卡迪帕斯山上,箬莎手里擺弄著她的手套,看著下面正逐漸向後退去的教皇軍,臉上則露出了一絲遺憾的神情。

「沒有想到凱撒這次居然變聰明了,」她無奈的微微搖頭,然後有些可惜向那些馬車看去「下一次想要再引誘他上鉤就不那么容易了。」

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箬莎甚至不用回頭也猜到了來人是誰。

「陛下,為什么我們不繼續發動追擊?」

一個因為憤怒甚至有些無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箬莎慢慢轉過身,望向正怒氣沖沖的等著她回答的塔蘭托的霍森伯爵的兒子埃利奧特。

「如果我們在這個時候發起進攻,教皇軍就有可能徹底崩潰,甚至我們也許有機會抓住凱撒,」艾利奧特不滿的說「可是您居然下令禁止追擊,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箬莎回頭看了眼已經撤下山坡,正在遠處平原上緩緩集結的教皇軍,然後她又轉回頭看著埃利奧特「那么你認為擊潰了教皇的軍隊之後呢,我們該怎么辦?」

埃利奧特愣了下,然後他的臉色就漸漸變得古怪起來。

「你不知道該怎么辦是嗎,」箬莎露出了個玩味的笑容「因為你不知道該怎么處分教皇,難道你想要廢除他重新擁立一位新教皇?如果那樣我想也許你的父親霍森伯爵會比任何人都更早的宣布你為異端的。」

埃利奧特默不作聲的聽著箬莎的諷刺,不過這次他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反唇相譏,因為他發現自己剛剛真的做了一件愚蠢至極的事。

反法神聖同盟的建立是為了與野心勃勃的法王路易十二抗衡,不論凱撒如何利用教皇兒子的身份為了實現他自己的野心挑起站端,神聖同盟的敵人都不會是教皇。

可是如果現在徹底擊敗了凱撒,那么神聖同盟就要面臨一個十分微妙甚至有些尷尬的局面,那就是該如何處置在背後支持凱撒的亞歷山大六世?

難道真的如箬莎所說廢掉教皇?

想想都知道這不可能。

畢竟當初法國人制造出的所謂三教皇並存的局面,是梵蒂岡絕對不想再看到的。

但是如果依舊任由亞歷山大六世坐在那個寶座上,那么就等於承認了他對路易十二的支持是正確的,那么神聖同盟的存在就變得毫無意義,甚至有頃刻間分崩離析的危險。

「可是難道我們就任由凱撒回去之後重新整頓他的軍隊,要知道我們沒有那么多的糧食讓我們能從容不迫的和他繼續耗下去。」

埃利奧特惱火的用手里的馬鞭抽打著面前高高的濃密荒草。

「不,我們不用擔心這個,」箬莎轉過身看著山坡下的教皇軍「他們會自己來找我們,而且我保證這個時間不會很久。」

埃利奧特不解的看著箬莎,然後他有些意外的發現箬莎的目光雖然盯著山下,可埃利奧特敢打賭,她臉上的神色卻完全是另外一幅樣子。

那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得意,或者干脆說是甜蜜的事情時的表情。

這一刻的那不勒斯攝政女王,更像個正在回憶什么甜蜜過去的少女。

教皇軍與那不勒斯軍隊的第一次戰斗,就這么突然間的結束了。

雖然遭到了重大傷亡,可凱撒在敵前撤退卻偏偏勝利的冒險舉動卻讓他獲得了士兵們的尊重和依賴。

只是當他回到梵蒂岡,走進亞歷山大六世的房間後,凱撒臉上一直掛著的充滿自信的笑容瞬間不見。

看著等待他的父親和私人秘書諾梅洛,凱撒說出一句在旁人面前絕不會說的話:「我們可能會輸掉這場戰爭。」

「怎么可能?」亞歷山大六世雖然意外卻沒有顯出慌亂,他只是對凱撒的判斷覺得難以置信「我知道你打了個敗仗,不過這沒有什么,很快我們就可以有新的軍隊了,你做的不錯,那個箬莎·科森察想要的是逼迫我們選擇中立或是支持神聖聯盟,而絕不是直接和梵蒂岡為敵,既然這樣我們其實已經處於不敗的地步了不是嗎?」

亞歷山大六世的話並沒有讓凱撒稍稍放心,他開始向教皇講述他在戰場上看到的一切,當說到那不勒斯那令人驚詫的全新軍隊和那些簡直就是在制造大屠殺的可怕武器時,凱撒在羨慕的同時更多的是畏懼。

「我現在知道那個女人為什么敢於把大部分軍隊派往比薩了,因為只要她有那樣一支部隊已經足夠了,而我們現在的軍隊根本無法和他們對抗,所以我們必須建立一支和那不勒斯人一樣的軍隊才能和他們對抗。」

「那可是不容易,你知道那需要很多的錢,」亞歷山大六世看著凱撒閃爍的目光輕輕蹩起了額頭,他知道凱撒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他卻一時間無法下決心「不,不行,那太冒險了,你知道那些拉迪亞金幣是用來做為教廷發行貨幣的儲備和信用的。」

「我們只需要動用其中的一小部分,等到打贏戰爭我們就可以擁有一切,而這一小部分可以讓我們贏得戰爭。」凱撒急切的說「我們必須盡快組織起軍隊,父親您也知道如果我們不能取得足夠的戰果,即便是在路易面前也會失去價值的。」

凱撒的話讓亞歷山大六世的心驟然動了,他的目光向一旁始終沉默的諾梅洛看去,只是不等私人秘書開口,他已經微微擺手攔了下來:「我已經知道該怎么做了,的確,只要打贏了戰爭我們就可以得到一切。」

聽著教皇下定決心的話,諾梅洛將要出口的話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

1501年5月初,那不勒斯與教皇軍在羅馬郊外的羅卡迪帕斯山之戰暫時落下帷幕。

與此同時,在比薩,法軍向比薩城展開了激烈的進攻。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猶太人風塵仆仆的走進了位於格羅斯堡的福格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