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糟鰣魚(2 / 2)

他自家吃得香,偏頭瞧范氏面前只有一碟菠菜一碟雞汁銀絲,還有一小碗米飯,不由問道:「母親,您怎么吃得這么素?」

范氏含笑道:「我這兩天還覺得熱,沒甚胃口,吃些素的反倒好些。」

趙諶聽了開口:「可要秦侍醫看看?」

范氏忍不住嗔他一眼:「這哪值當去請秦侍醫?女人開始都這樣,等過些時日就好了。」

兩人一來一往,換做其他夫妻,倒顯得情意綿綿,可惜一個平日不作嬌態,一個如同捂不暖的石頭,往往對上兩句,就無言了。

趙元暗地翻白眼,悶頭喝粥。

碧絲和桃蕊、鶯歌一起將案幾撤了下去,又煎了茶端上來。范氏靠在幾個大迎枕上,流溪跪坐在她身後,拿著一把梳篦替她通著頭發,一下一下的要數滿一千下。趙元每每看到就覺得頭皮都疼,范氏還說這樣頭發才黑亮,還要幫他也通頭發,嚇得他幾天都不敢來棠梨院。

范氏不住地打著呵欠,看著十分困倦。

趙諶道:「我和阿奴這就走了,你且進去歇著吧。」

范氏卻強打精神對他說道:「妾身還有事兒跟您說呢,」她看了趙元一眼,「再過得兩日便是重陽節,阿奴也大了,妾身想帶他一道歸寧,您看怎么樣?」

趙元睜大眼,腦袋里迅速閃過原珏快活的小臉……他問自己范家的假山是不是比府里更好……范氏主動提出要帶他回娘家……

趙諶卻並不驚訝,只略微沉吟,道:「我讓甲遜帶人護送你們去范家。」

甲遜是趙諶親衛第一人,家臣地位僅次於呂慧。

范氏微微一笑,容光煥發。

父子倆兒臨出門,趙元到她跟前行禮,她隨手給趙元理了理衽領叮囑:「晚些時候我叫針線上的人去給你量尺寸,你這頭一次回外祖家呢,且我眼瞅著,重陽一過天就要次第兒涼了,得趁著節把你下季的衣服置辦起來。」

趙元看著她,點點頭:「兒知道了,母親好好休息。」待出了院子了,他才去拉某爹的大手,父子倆兒手甩著手,慢悠悠穿過小花園。

忍了一路,眼看過了垂花門就出了內院了,兩人且要分道揚鑣,他抬頭問趙諶:「阿父,范家……范家都有些什么人?」其實他想問為什么今年范氏決定帶他去,但又覺得這話問出來未免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就換了個問題。

趙諶捏著掌心軟嫩嫩的小爪子,嘴角一勾:「這個不用為父跟你說,你母親會交代你的。」言罷,他看了看兒子,卻發現對方一臉少見的忐忑,心就有些軟。

他嘆道:「你這膽小兒精!你只須記得,范家女孩兒甚多,萬不能亂走……咱們家襲得是武職,范家一向出的文官,你不必結交什么,跟著你母親就行了。」實則范氏與范家也並不親近,過去五年也只回去過三兩次,這回去,也是為了有孕,范家給她遞了話。

不過范氏主動開口帶阿奴去,倒讓他少費些功夫。畢竟阿奴一日大過一日,從前年紀尚小,還能待在府中,往後作為他的長子,總要出去交際。雖然范家他未必看得上,但與外祖家往來親密,才顯得他養在正房的身份名正言順些。

國君希望臚氏的子孫蠢笨落魄,他卻希望他的阿奴縱不能位極人臣受人敬仰,也要一生都活得坦坦盪盪,光明正大。他領了范氏這份情。

重陽節前一日,左右將軍府就前後腳來了人,把原珏和臻鋮接走了。

趙元送他們出去,見來接原珏的那輛軒車雖然朴素,但桐油漆得清亮,馬匹也健壯,隨行的馬仆和婆子都穿著干凈整潔。

等到原珏跑過去,車簾一掀開,里面坐著的竟是個二十左右的婦人,穿著雪青色鑲墨綠邊綉單瓣菊的短襦上杉和八幅的墨綠裙子,胳膊搭著玫紅的披帛,一頭烏壓壓的頭發挽起,幾支錯金嵌玉的花鳥簪子零次插戴著,五官秀麗溫柔,氣質婉約,遠觀笑容可親。

「阿媼!」原珏似那乳燕投林般撲進婦人懷里,親熱得不行。

原來竟是原珏的母親!

趙元忙遠遠地行了個晚輩禮,那婦人含笑點了點頭,原珏朝他揮手,就放下簾子。

而另一方,臻鋮也才剛剛上車。他家那軒車嶄新敞亮,內里鋪陳華麗,還有兩名婢子隨行服侍他。趙元走過去跟他告別,他掀著門簾子,小臉蛋上笑著,卻帶著幾分苦澀。

那兩名婢子對趙元行禮,姿勢優美端方,禮數卻是不錯的,趙元卻注意到,她們對著自家小主子,顯得客氣有余恭敬不足。

臻鋮垂眸道:「弟別過大兄,盼節後再見。」

趙元聽他聲音尤還奶聲奶氣的,內里的情緒卻十分沉重,不由在心底嘆息。

他伸手摸摸對方腦袋道:「恩,節後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