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鹿血湯(2 / 2)

「你怎么瘦了這許多?」趙元打量他,關心地問道,「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臻鋮比從前要對趙元親近些,興許是因為同樣庶出的身份,還有那天假山里的一番坦陳。

他聞言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低聲說:「侍醫診出我母親身子有疾,恐不能有孩子……國君下旨讓我留在絳城,我母親突然就沖著我發火,要不是有人報信給我阿父,也許我就要被打死了。」他說著捋起深衣的袖子和白色的寢衣,細瘦的小胳膊上竟然有幾道猙獰凸出的棱子,又紅又腫,幾乎要沁出血來。

趙元懵了,緊接著一股子怒火上頭,叫他氣得直發抖。他握著臻鋮的胳膊看了又看,神情都凶狠起來。這特么還是人嗎!鞭打一個五歲的小孩,簡直就是虐童!

臻鋮看著趙元義憤填膺怒火沖天的樣子,心里反而變得異樣平靜。他小小軟軟的身子朝趙元靠了過去,小動物一樣蹭了蹭趙元:「大兄,我其實不怎么怨母親,她往日從未傷過我,也從未暗地里算計過我,就算發火,也是這樣直接……」

他眼神十分嘲諷,心想:直接的都有些蠢了。

趙元硬邦邦道:「你阿父呢?他怎么說?」

臻鋮搖搖頭:「我母親家族得力,阿父不可能休棄她。何況她不能生孩子,若被夫家休棄,後半輩子怎么辦?我阿父給了我一隊部曲由我自個兒調遣,待他五年輪值回來,就親自帶著我,那時候我也大了,不必再住在後院里。」

趙元總覺得不滿意,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臻將軍能顧著臻鋮也就行了。看臻鋮的樣子,他和臻將軍感情也深厚,這回受了委屈,臻將軍不會再讓他跟著嫡母,又有了自己的家將,也算因禍得福了。

「再過得半月,秋狩就要開始了,到時候阿父肯定帶著咱們三個一道去。」

說到秋狩,臻鋮也一掃之前的沉悶,變得興致勃勃:「我和次兄一樣都在邊城長大的,還沒見識過都城里的秋狩哩!」

趙元拉著他盤腿坐在樹下:「聽你的意思,你在邊城參加過秋狩?」

臻鋮哈哈笑道:「咱們邊城地處大漠邊緣,那邊的馬都比這里高,而且有沒有樹林子,我們都是夜里去了綠洲里獵那沙狐哩!」

「沙狐?」趙元感興趣問他,「我倒在邊城送過來的年禮里見過沙狐皮子,金燦燦的和那沙子像的很,你們晚上去可能瞧得清嗎?」

「可不就得晚上去!」臻鋮說得就和他親自獵過一樣,「沙狐毛皮和沙子一個色兒,白天根本分不清,它們性子狡猾,白天不出窩,到了夜里才出來覓食,那眼珠子雪亮雪亮,一動就瞧見了,偏還咬了食物不松口……我們投了大塊兒的肉,它又銜不起來,只能一點點往窩里拖,好容易就能逮到!」

趙元奇道:「那你們怎么不干脆在那餌肉里摻點迷葯什么的,豈不是更省事些?」

臻鋮搖頭:「大兄不知,那沙狐狡猾就狡猾在這處,但凡摻了葯的,它們是半點也不碰的,若徒手拎了肉,沾染了人氣兒,它們也不吃,立馬就跑。」

趙元聽了倒向往起來,以前上學學過一句詩他到現在竟還記得,「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一望無際的沙漠上,夜里摸黑去逮狐狸,想想多有意思?

兩人聊得一身是勁,午睡睡醒了找不著人的原珏尋了過來,把他們好一頓抱怨,隨後干脆加入了討論。他比起臻鋮更有經驗,竟然真的親生逮住過一只沙狐。

「那沙狐還是個崽子,毛還是白色的,我兩只手就能捧起來,」原珏得意洋洋道,「我沒讓阿父殺它,帶了回去養,如今還在我阿父的營帳里呢。」

趙元那個羨慕啊,決心要在這次秋狩里好好表現一把,再次,也得逮個兔子呀!

「絳城秋狩和你們那兒可不一樣,密林子呢,要晚上去非得撞破頭不可,點著火把可怎么逮到獵物,只能白日里去狩獵……」

三個小人一邊聊著天一邊朝校場去。

下午本是學習射箭,豈料今日教授他們的伍長換了花樣。

「你們可有福了,」武商提著一只血淋淋的鹿腿笑嘻嘻道,「昨兒個晚上掉進陷阱里的,中午剛宰了,我可念著你們,獨留了一只後腿兒,咱們片著烤來吃如何?」

趙元他們當然是拍著小手歡呼了。

幾個大小男人突然決定要燒烤,總不能就在前院里點了火。這事兒報到了後院,立秋去問趙諶,趙諶靠在胡床上看書呢,聞言隨意揮揮手:「你自去廚房安排,只是留幾個人,別讓阿奴他們燒了手。」

立秋應了喏,就急急轉身去吩咐了。

石頭制的烤爐子由幾個婆子抬著去了前院校場邊上的一個榕樹下頭,三四個丫頭拎著食盒和餐具跟在後頭。

小廚房幾個熱灶的婆子也來了,現片了新鮮的鹿肉過了水,拿紅蘿卜洋蔥茱萸粉炒了一碟,薄薄的肉片經油就卷了起來,炒得鮮辣可口,有一個婆子生了火架了個鍋子,煮起了鹿血湯。

那邊武商熟練的把鹿腿肉都片了出來,在烤爐子上刷了牛油,一片片肉就茲拉茲拉地響了起來,再隨意灑些五香粉和鹽巴,香氣撲鼻!

趙元和原珏小手捧著陶碟,就跟在武商屁股後頭,眼巴巴地望著烤爐子,鹿肉一熟就你爭我奪地搶起來。臻鋮卻對怎么烤比較感興趣,墊著叫顫巍巍地夾了一片肉要放到烤爐上,險些叫那油星子蹦了臉,叫武商拎到一旁去了。

他們在校場邊上吃的熱火朝天,丫頭們又帶了些炒鹿肉和鹿血湯往後院去了。特別是鹿血湯,除了送去木樨園和棠梨院的,武商一氣喝了幾大碗,滿臉通紅,趙小元三個小盆友每人卻只被允許喝一小碗,十分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