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金銀蹄筋(2 / 2)

乙簇躬身:「喏。」

趙諶這才轉身朝另一側走去,方才其實不過一刻鍾的時間,碧絲桃蕊護著范氏躲在一旁,竟無人去管她們。

范氏已醒了,她親眼目睹趙諶殺人威脅王姬的一幕,此時木然地倚靠在碧絲懷里,只捂著肚子不言不語,當趙諶朝她過來的時候,卻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趙諶頓住腳步,隔著一段距離看向自己的妻。

「你可還好?」他淡問。

范氏艱澀地點頭:「……妾身很好,孩子也無事。」

趙諶便頷首:「那就好。」

他揮了手,兩名親衛就上前把桃蕊一綁,准備拖走。桃蕊頭一次見到這種極端血腥的殺人場景,對趙諶和他的親衛已經畏懼到極點,剛被碰到就軟了下去。

「郎君!」碧絲和范氏都震驚了,范氏忙掙扎跪坐著問他,「郎君為何要帶走桃蕊?她忠心護主並無過錯啊!」

趙諶神情溫和,但配上他一臉的血,就顯得異常冷酷猙獰。他示意帶走桃蕊,道:「她若聰明些,讓人去找甲遜,阿奴就不會受傷,到了如今這局面,桃蕊留不得。」說著又輕輕地瞥了一眼碧絲,碧絲渾身抖著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她去找大郎求醫的事情,郎君早就知曉了。

桃蕊昏著被帶下去了,至於是怎個下場,范氏不敢問,碧絲更不敢問。

趙諶居高臨下看著兩個女人,對碧絲道:「你送了范氏回去,然後替王姬沐浴更衣,將她打理干凈,然後交給乙簇。」

碧絲哆嗦著伏地:「喏。」

他便轉身大步地往大營帳走去。立春照甲遜說得備好了大木桶擱在了帳子外頭,此時天色盡黑,她雖一時沒看見趙諶一身血衣,遠遠地卻聞到一股子嗆鼻的腥氣,待趙諶走到她跟前,可把她驚得不輕!

「您,您這是……」

趙諶瞥她一眼,她就不敢吭聲了,只捧著澡豆巾子守在一邊。趙諶脫下身上的深衣,衣料浸透了血,砸在地上便甩了一串血珠子,夜里看著只覺得一片黑色。他仔仔細細地洗,來回抹了幾遭澡豆換了兩桶水,才算是把身上的血跡洗干凈了。

「大郎怎么樣?」他換上干凈的寢衣,輕聲問。

立春臉上這才露出一點笑意:「大郎是貴人,有福氣保佑他呢,好在秦侍醫跟著,說膝蓋那處略有些損傷,將養數月不會留下遺症,臉上脖子上的都是浮在外頭的,小人家正在長身體,那些小處過得一兩年的便看不見了。」她又道:「大郎性子堅忍哩,還喝了一大碗金銀草燉的蹄筋湯才睡的。」

趙諶動作頓了半天,聽完了才低低應了一聲,掀開毛氈進了帳子。

立春一個人站在外頭,木桶里就這么換了兩次水,還能聞到一點味道。地上的衣物又濕又重,拎起來借著光一看,連手都染紅了。可是她卻沒感到一絲害怕。

只要一想到當時以為大郎死掉的那一幕,她至今心有余悸,對那些人,只覺得死也太便宜他們!王姬的身份和她簡直雲泥之別,但她卻膽大妄為地憎恨著王姬。

她知道郎君殺不得王姬,一府的性命呢,都握在高高在上的國君手里,甚至若要牽連,范府也會獲罪,連和郎君交好的申縣伯府,也不能逃脫。傷人者卻自逍遙!她的心里都如此怨憤不甘,可想而知郎君的心里又會有多么煎熬!

立春抹抹眼淚,深恨自己無用,若立秋姐姐在這里,想必會比她做得更好,總不會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大營帳里聞不到外頭是如何殺氣沖天血流一地。趙元喝下葯,那葯里添了些鎮定的成分,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

秦侍醫還坐在一旁,立夏正要給趙元換了一塊冷帕子敷在額頭。兩人見了他都要行禮,給他制止了。

「你們顧著大郎就好,不需這些虛禮。」趙諶在榻邊坐下,接過立夏遞來的帕子,小心給趙元換上。孩子終究燒起來,小臉蛋通紅通紅,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趙諶心痛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他輕輕握住趙元的小手,半天回頭問秦侍醫:「這燒可要緊?明日可能禁得住行路?」

秦侍醫就道:「郎君無需擔憂,大郎身上有傷口,發熱實屬正常,只要今晚退了熱,明日將那軒車里墊了厚厚的褥子,不要見風,倒不打緊,反而盡早回去靜養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