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蝦油黃瓜(2 / 2)

立秋見狀更氣,聲音又冷幾分:「怎么?我說的沒有道理?」

芳綾一個激靈,行了平禮道:「芳綾知曉了!下回再不敢丟下大郎!」其余幾個向來唯她馬首是瞻,也跟著喃喃表了決心。

立秋臉色便緩,問道:「房里可送了茶?」

「還不曾,」芳綾這一回也覺得自家做得不好了,「我們這就去茶房准備!」

「這就對了,」立秋看她有幾分可教,就細細道,「再怎么也沒有晾著客人不管的道理,咱們這院子地位超然,碧絲她們不敢隨意走動,你們也不動,最後丟的是誰的臉面?就是以後大郎回了自個兒的院子,你們也要這樣人家一趕就老老實實外頭待著?該做的還是要做!」

「是。」幾個小丫頭乖乖應了,各自去干事。

她們這一番對話聲音極小,這一點但凡進了內院的倒都記得挺清楚。立秋站了幾個彈指,理了理衣服就掀了簾子進去。秋狩以後,日子就一日冷似一日,竹簾早就換成了外頭裹布綉了花樣子的門簾,輕易風吹不動。

她聽到內室里傳來細細喁喁的說話聲,就悄無聲息地走到隔扇後跪坐下來,輕聲道:「娘子,大郎,立秋回來了。」

里頭便響起衣服的悉索聲,隔扇從里頭緩緩的推向一側,推開門的卻是鶯歌。她和碧絲都挽著齊整的雙垂髻,用碧青的絲帶系了,只插戴固定發髻用的鑲頂珠細銀簪,穿著一身豆綠的衣裳,袖口滑下來,露出的腕子細膩白皙。

「立秋姐姐。」鶯歌跪坐在隔扇後頭,對著立秋笑了笑。

立秋彎彎嘴角,行了伏禮才抬起頭,膝行到右側,和鶯歌碧絲跪坐在一排。

范氏正坐在榻上,和趙元隔著一個小方幾。她歇了幾天,氣色比剛回府那會兒要好多了,梳的墮馬髻,戴的白玉牡丹的花簪,身上一襲藕荷色的細絹杉子配月白的四幅下裙,肩膀披著淺綠的披帛,雖上下一身的清清淡淡,卻顯出臉上幾分血色來。

她似乎方才和趙元聊得開心,面上帶了淡淡的笑意,靠在迎枕上的姿勢也十分放松。

趙元見了立秋很高興,也不避諱范氏在旁,就問:「立春怎么樣了?嗓子可好些?」

立秋恭敬道:「回大郎,臉色好多了,只還不能講話,發聲倒是可以。」

「有進益便是能好,」趙元小手拍著胸脯,一副長輩操心晚輩的小模樣,「這下我可放心了,女孩家家要是壞了嗓子多可惜。」

范氏便道:「只怕嗓子充了血的才不能講話,我那里有種葯叫銀黃玉滴丸,外頭有沒有的賣卻不曉得,范家自來倒是陪嫁這個,專消腫去淤保養嗓子,倒可以勻出一瓶。」她慣是個雷厲風行的,說著便囑咐鶯歌,「去我那只香杉木的葯箱子里取了,送去給立春。」

這種事情立秋沒有權力出面,趙元就推辭:「既說了是陪嫁,可見何等珍貴,立春那里有秦侍醫開的葯,雖沒有母親的葯好,慢慢來也使得,怎能讓母親破費!」

范氏淡淡一笑:「阿奴不必多言,我那日里渾渾噩噩,也知曉你護著我遭了大罪,這幾天便見到你好好的,夜里也猶自心悸……立春護了你,焉知不是救了我?便全部葯給了她,也擔心不能讓她好全,何況只是勻出一瓶罷了。」

這一番話語氣雖然平淡,然而聽得出情真意切。趙元沒吭聲,心里卻不由動容。

「如此兒就替立春謝過母親了。」他低聲說道。

鶯歌領了命出去,芳綾幾個才送了茶水點心進來,立秋怕屋里人太多就自己接過食盒,一樣樣擺在方幾上。趙元看了看,見有一壺花茶,一碟蝦油黃瓜,一碟鵝油酥卷,一碟百花鴨舌,一碟醬桃仁,竟沒有一樣是甜口的。

立秋怎不知他,看他一臉納悶,就解釋道:「郎君交代,讓廚房少做些甜食,免得大郎壞了牙,本不該配花茶,只是娘子有孕在身,花茶性溫,喝了不打緊。」

這才幾天呢!病號的待遇就沒了!

趙元郁悶地瞅著方幾上的幾樣菜,這分明都是下酒菜,哪里像下午茶哩?他爹也太糊弄人了……不過好在這幾樣菜都是他愛吃的,唉,也算是開開葷啦。

范氏見他那模樣,心情倒好起來,也有了胃口。這回她算是看開了,前段時間自個兒仿佛是魔怔了一般,竟鑽了牛角尖!她縱然自傷身世,也該想想,她如今過得也不算差了。那些個世家大族里頭,又有幾個女子真心快活的?左不過家中無偏房,可男人外頭俳優美人的又不知幾個!

就是有那情深的,也不長壽。豈不見那姚江謝家的長子謝長遼,對妻子宓芩一往情深,兩人一時之間成就一番佳話,可惜謝靖年不過二十七就病死了,宓芩立志守節,後半輩子不過如此。

趙諶雖對她無情,但卻守信,只要她盡了自家的本分,趙元性子又和善知恩,想必守著孩子也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