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膾魚蒓羹(2 / 2)

這本是南方的菜,倒和范家沒什么關系,而是南邊有人送來的年禮里連著存放蒓菜的罐子一塊兒寫的菜譜。蒓菜專選當年四月份生莖而未長出葉子的,屬蒓菜中第一肥美的雉尾蒓,用粗鹽腌漬在陶罐里低溫放置,到了當年的冬天再取出,洗去粗鹽,加入魚膾,不用再擱鹽,就已經十分鮮美。

趙諶看他吃得香,就讓立春記著,等來年四月使人去南方弄些新鮮的來。

吃罷飯,他就去了棠梨院。

范氏靜靜聽了趙諶說話,既無怒色,也無解恨之意。

「畢竟是你的娘家,日後外人知曉,你卻不好做人。」趙諶特意過來,也是為了這個緣由。

范氏嘴角略彎,似乎連笑一笑都變得很吃力。她抬頭看著趙諶,目光平和里帶了一絲凄婉:「郎君不必考慮妾身,范家……已經不是妾身的娘家了。」她推開碧絲想要扶她的動作,自個兒在墊子上坐正了,朝趙諶行了大禮。

趙諶愣住了。

范氏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身子,跪坐了看他,泣聲道:「妾身自嫁給郎君,雖沒有孩子,阿奴卻待妾身如母,雖夫妻情淡,也算過了幾年的清凈日子……妾身知曉一家主母責任重大,本想守著孩子,擔好這責任……」

她說到這里,趙諶已經隱隱約約意識到,她想要做什么。

但他並沒有出聲阻止。

范氏平復了呼吸,不顧幾個婢女在旁低聲哀求,繼續道:「只是妾身實在有心無力,只覺得……在這宅子里似喘不上氣,一日比一日難熬……郎君啊,您既對妾身無意,求您給妾身自由,不至於下半輩子都這樣過下去……」她見趙諶面無表情,不由苦笑一聲,鼓起勇氣,「妾身不敢祈求什么,您,您就休棄了我——」

趙諶打斷她:「我若休棄你,你將一無所有,如今我與范家險翻了臉,你回去還會有好日子過嗎?這些難道你都不曾想過?」

范氏表情就更加苦澀。她身為女子,這些怎會不知?不說和離,若能析產別居也是好的。只是郎君沒有對不起她,反觀她,連自己的孩兒都保不住。

孩兒……是她留在中軍府唯一的念想啊。她可以沒有丈夫,不能管家也沒關系,有了孩子,她的生活就有了盼頭,可是如今孩子沒有了,在府里就是一種折磨。

她知道的,趙諶不會再給她第二個孩子,她自己,也對趙諶沒了期盼,只余畏懼。她渾渾噩噩地過了這幾天,一次次從噩夢里驚醒,突然就有種想要不顧一切逃離的沖動。

再不想這樣過日子了……

「求郎君成全妾身。」

趙諶站起來,平靜地對她說:「你再考慮幾日,除夕後你若仍這樣想,我便給你一紙放妻書。」

放妻書?

范氏抬起頭,淚光盈盈。這是願與她和離?

跨出院子的時候,趙諶回想起成親的那天。雖然由國君賜婚,但他也讓府里認真做了准備。婚姻不是兒戲,他那時就做好打算,只要范氏不背叛中軍府,無論她是不是國君的探子,他都會一心一意地待她,縱然做不到夫妻相得,也盡量照顧好她。

不過在新房里看到范氏的第一眼,他其實,還是有些失望。

因為范氏並不能引起他心里的悸動。

如今也到了結束的時候。

「甲遜?」

趙諶停在假山旁的小路上,不耐煩喊:「下來,我知道你在。」

一個人影便從堆雪砌冰的假山群上躍了下來。

「郎主。」

趙諶沉吟片刻,低沉道:「派人在絳城附近郡里尋一處兩三進的宅子,不須太大,環境清幽簡單的,家具現成的,奴仆從外頭挑那調理好的買進幾個,然後將房契帶回來給我。這事在三天內辦妥。」

甲遜卻抬頭看他,開口問:「郎主真要和離?」

「你膽子可越發大了,」趙諶不動聲色抬腳踹過去,「不准跟阿奴漏嘴,叫我知曉,打斷你的狗腿!」

「屬下不敢多嘴,這就去找人辦事。」甲遜硬扛了幾腳,發現受不住,忙歪著嘴躲開了,朝他行了一禮便轉身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