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鹿鞭湯(2 / 2)

他習慣性地挨著趙諶的頸子嗅了嗅,許是熏衣的松香,又或是澡豆干凈的味道,偶爾混了點淡淡的汗氣……讓他感覺自己很安全,就像他每天睡覺捻的衣襟帶子,從他還是個吃奶的小娃娃時就能分辨出來的熟悉氣息,而且他爹肩膀胸膛結實又寬厚,無論他長多高多重,他爹都能把他穩穩地抱起來。

不知不覺淚水就收了,委屈也沒了。

「這么大了,還跟阿父撒嬌!」趙諶聲音低沉平穩,眼里的笑意卻濃得快要溢出,大掌托著兒子的小屁股走到木桶旁,順手拍了拍。唉,也就屁股上還有點肉。

父子倆兒泡進熱水里,氣氛重新變得和緩起來。趙爹像趙元小時候那樣給他搓背,他看著兒子單薄的脊背,突然發現兒子後脖子那里有條細細的血痕,便用手指蹭了一下。

「嘶——」趙元縮了一下脖子,叫道:「疼疼疼,阿父你別碰啊!」

趙諶眉頭皺了起來:「怎么叫人傷到這處?」手下力道卻不由自主地變得輕柔起來,小心地洗去傷口周遭的血痂。

趙元背對他爹,臉上仍然露出一絲心虛的腆笑:「就是,就是給犬戎那馬刀刀鋒劃過一下,我看得清楚,避的時候被甲衣格了一下,沒彎下去腰……」說到這個他就有些氣,轉身抱怨,「阿父,我老早就跟你說了,咱這種一大坨的胸甲不行!靈活性完全不夠格,我稍稍想躬一下背彎一下腰都不行,動作再慢些我就被人家砍首啦!」

「閉嘴!」趙諶最聽不得這種話,聞言斥道,「胡說甚么!」

趙元嚇了一下,瞅著他嘀咕:「……就說說么,起碼不得削層皮下來——」再看他爹臉漆黑漆黑的,嘴角綳得跟條線似的,忙閉緊嘴巴,不敢再多說。

趙諶緩了緩怒氣,淡淡道:「你說得為父難道不知?但若要更換甲衣,全軍二十幾萬人,豈是一筆小數目?從去歲入秋到今春陸陸續續幾十場仗,軍餉本就吃緊,再禁不起折騰。」

「我沒說要更換啊,」趙元在水里坐直了,一副精打細算的模樣跟趙諶掰手指,「阿父你看嘛,咱們不要打新的,只把那舊的胸甲重新鍛造,也就費些人工錢罷了。等草都長出來犬戎都退回去了,咱們一撥一撥的更換,既不耽誤邊防,也能慢慢把舊胸甲換掉。」

趙諶沉吟片刻,點點頭:「此法可行,待為父與魏宏等人商議再定。」

這話說出來,便是七八分能通過了。趙元松了口氣,又轉過去把小背露出來:「阿父你繼續給我擦啊,就那兒,那兒還有點癢癢……」還指手畫腳起來了!

趙諶搖搖頭,拿起巾子給他擦洗。

他心里一時之間有些復雜。

作為一個父親,他不但沒能讓阿奴過得錦衣玉食,反而帶他來了這邊關,每年有四五個月都處於嚴寒中,雨季能一連十來天下暴雨,到了旱季可能幾天都不能洗一回澡,更不用說犬戎一來犯,他就要帶兵打仗,生死未知。阿奴還沒進軍營里頭的那兩年,每到戰事頻繁的時候,都會在將軍府前的石階上等著他回去。

有幾回他受傷被抬回來,甲遜帶著阿奴到軍營里,他醒過來就看見阿奴驚惶無助的小臉,心都要碎了,愧疚地難以出聲去喚阿奴。

作為父親他做得並不好,可是阿奴還是像勃勃生機的楊樹,在西關長大了。幾年前他從未想過阿奴會進軍營里,可是他兒子如今適應得很好,甚至在軍營里更好。

「下回再不准這樣莽撞,」他加重語氣道,「你只想想立春,你但凡出了事,她能立刻抹了脖子去跟你哭!」

趙元哎呦了一下:「您可別嚇我!光想像一下我就忒怕!」他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下,又急哄哄地轉過身趴在某爹豎起的膝蓋上,眼睛發光地瞅著他道,「阿父,我老早就想跟你商量商量了,立春不小啦,尋常女子像她這般年紀孩子都有兩三個了,咱可不能耽誤她哩。」

趙諶倒沒覺得他胡鬧,反而思索了一下:「立春和立夏都不小了,這幾年整頓軍營且戰事連連,沒顧得上,確耽誤不得……」他想了想,道「若她們出嫁,府里就沒了人,我的親兵干不得伺候人的活計。」

趙元猶豫一下,又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府里就咱們父子二人,一月里能待個三五天就不錯了,還要甚個人伺候?再者說不是還有正陽懷夕嘛,尋常端水遞茶還是可以的。」

某爹不說話了。他瞥了一眼兒子干干凈凈的某處,連根毛都還沒長呢,他這也是擔心早了……只是看這情況,他們起碼還得在西關待上三兩年,過得兩年,兒子的年紀也到了,現下不尋摸著,到時候臨時去哪兒找那合適的人?

這樣一琢磨,還是得托人買幾個小丫頭進來,這回就要找那相貌好些的。趙諶憶起兒子的審美觀,不由臉一黑。看來人還不能從西關買,這事只得交給呂慧來辦。

趙元哪里知曉他爹一腦門的心思,發現他爹眼睛瞥的地方,毛都炸了!

「阿父!您那是什么眼神!」他護住自己關鍵部位惱羞成怒,「我還小呢,再幾年就長大啦!保管比你的大!!」他決定從明兒起隔三差五去搞一頭鹿來,用買的也行!不是說鹿那啥啥能補啥啥嘛,他就喝個幾大碗,爭取沖出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