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能!
一直站在文官頭首位置的相國屠鄲也默默出列。
「陛下,大司馬所言極是,此時非是時機,還是等戰事過去,再行召令不遲。」他正當年紀,一身紫袍,俊美端方,聲音在大殿回響,也十分低醇悅耳。
他在文官中威望甚高,話一出口,不少人便贊同地低聲附和。
原邈知大勢已去,低著頭怒得面容扭曲,跪在他後頭的襄河公趙硯也覺察不好。但他不為權勢,只想著兒子冤死,竟突然嚎啕大哭,趴在漢白玉的地磚上嘶聲道:「陛下!陛下啊……我兒冤屈!我兒死不瞑目!萬望陛下替我做主!人命關天啊!」
趙冕撐著下頷,看向屠鄲勾起一抹嘲笑:「屠卿,你可聽見了?人命關天……何況那趙岫,乃宗室子弟,流著趙王室的血脈……」
屠鄲的頭垂得更低。他知道,金階上那位陛下,是在嘲笑他「虛偽」。
趙冕哼了一聲,直起身朝旁邊點了點手。
寺人瑜隨時都在留意他,見狀斜眼看去,見國君神色不耐,眼睛因為困倦含水,顯然是困意上頭,脾氣便開始躁了。這是要服葯休憩的征兆啊。
他膝行到國君身側,側耳聽了片刻,就揚聲道:「著中書監撰旨,召趙諶、趙元父子返回絳城問審,上繳兵符,明日將撰旨呈交御前。」
就此散朝。
原邈和趙硯怔愣之後大喜過望,而其余人都震驚無語。
難道陛下已經忌憚大將軍到如此地步,區區一個嫌疑,還不曾查證是否屬實,就要急招大將軍回來,這豈就是要架空大將軍的兵權嗎?
這一次大朝會的內容很快便傳遍整個絳城,不說原家如何喜氣洋洋,范家等與中軍府有關的人又是如何焦急,左金吾崔直一聽到消息,便換了衣服往下坊行去。
內宮芷蘭園,百珠神色倉皇,拎著裙角跑了進來。
「你這慌個什么,小心驚到了娘子。」千金不滿地低聲斥道,「燉好燕窩盞都險些給你打翻了!」
「我有事,你別耽誤時間……」百珠急死了,推開她直接上廊進了屋子,「娘子,不好了!」
趙閔最近精神不大好,剛睡起正在通頭發,被百珠一驚,梳篦上便多了幾絲斷發。
「出什么事了?」她蹙眉對著鏡子問道。
百珠跪坐下來,眼眶泛紅,抖著嘴唇說:「娘子,陛下要下旨抓大將軍父子啦!」
「什么?!」趙閔急轉身看她,臉色煞白,「你說清楚,怎么好好的,要抓他們?」
千金進屋正聽到百珠的話,聞言整個軟到了地上。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她們娘子怎么辦?
百珠抽噎道:「奴婢也是聽宮人說的,早上襄河公就上書狀告趙小郎君殺人,都牽扯到內廷司了……然後中書監原大人就彈劾大將軍父子,然後陛下就散了朝,只說讓中書監擬旨下詔,要抓他們回來待審呢!」
趙閔仔細聽了,聽完心就往下沉。
趙元也罷了,長姐之前也說過,父親不喜他。可大將軍一向的都受到父親器重,多少年頭了,眼下卻命人擬旨,這是打算卸磨殺驢了?
她腦袋一片亂,一會兒是傳聞中趙元的英姿,一會兒是趙靜說父親不喜趙元,一會兒又是趙元第幾次拒絕回來……似乎又零星閃過一支簪子……幾年的等候,就是這么個結果嗎。
百珠看趙閔恍惚,忍不住哭道:「娘子,您可不能再痴等了!這回須得去求陛下撤了婚事,否則趙小郎君若定了罪,您往後可怎么辦呀!」
這都不是主要的,她們都知道,就算趙元最後證明是清白的,趙諶父子這一趟回來,也再討不到好,能保得命在就不錯了。但是,她們娘子身為王姬,哪能嫁入這樣的人家!難不成她們娘子不是陛下的親生女兒不成,哪兒有把女兒往火坑里推的!
「我知道,」趙閔忽的苦笑起來,看向自己兩個婢女,「我就算不為著自己,也得念著阿娘,念著你們倆兒……」這一回再不得任性,也顧不得什么盟約了,她必須得自私一回。
何況,她和趙元,又算得什么盟約呢?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待國君下旨的時候,也許是趙諶父子氣運不絕,一道八百里加急快馬連夜傳到了虒祁宮。
大戎,宣戰了!
朝臣中的很多人對犬戎還是前朝的印象,就像那豺狗,年年都來,談之生厭。他們都未料到,當初的豺狗,竟變成了如今的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