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釀血鴨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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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娥忐忑不安地守在殿門外頭,有心想聽一聽,但四周內廷衛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凡動一下就要出言喝止。她心中又悔又恨,若不是那封信叫拿住了,惹怒了國君,這些人哪里敢在靈毋宮的地盤上放肆?

她將目光再次投向緊閉的殿門,不住地安慰自己,無論如何,夫人總是國君的母親,便是再生氣,親母子之間還有天大的仇不成?定然不會有事的……

蘭娥與臚氏主仆相依為命許多年,感情深厚,但是她仍然時時不忘謹守奴婢的本分,所以她並沒有看見那封信上的八個字。臚氏寫得直白,她骨子里就是個決絕的人,關鍵時候對人對己都能狠下心腸。那八個字讓趙冕看到的下場,就是母子徹底決裂。

這世上,大概也唯有權力,能讓最親的人都能反目成仇,何況他們之間也不過就是懷胎十月的那一點情分呢?

大殿里傳出激烈的爭吵聲,約莫兩人都極力壓抑著,外頭的人豎起了耳朵尖也頂多聽個只言片語,含含糊糊。爭吵聲越來越大,時不時還一陣噼里啪啦器皿碎裂摔東西的動靜,過了好一會兒,突然傳出一聲鈍響,里頭又倏忽變得安靜。

「怎么沒聲響兒了?」一名內廷衛納悶地和對面的人交換個眼神。

蘭娥渾身哆嗦,心臟鼓的連耳朵里都能聽見。

她再忍不住,出其不意地從守門的內廷衛身後跑了過去,在幾個人厲聲呵斥中猛地推開大殿沉重的門,里面的場景如同悶雷一般,轟然一下——當頭朝她劈下!

黑漆元緞綉了白雪梅花圖的屏風倒在地上,壓在萱席四角的鎏金銅香爐倒著,香灰灑了一地,導致一進來就是一股子香到糜爛的臭味。主位的長條案幾也倒了,左邊硬生生杵著個人影,渾身僵硬的,一動不動,麻木不仁的……而另一邊,她最熟悉的那纖弱的身影橫躺在地上,無知無覺地散開一地正紅的衣擺,四周逐漸蔓延開的竟然是比衣服還要深還要濃的血————

「夫人——!!」蘭娥撲到臚氏跟前,見臚氏臉龐白如金紙,發髻散亂一地,後腦勺處血跡不斷地泅出,而一旁的香爐上也沾染著血跡。

她眼淚刷地落下,慌忙地用手捂著臚氏頭上的傷口,轉身朝外頭嘶喊:「快去找侍醫來啊!夫人受傷了!」

外頭的內廷衛皆震驚地望著殿內這一幕,沒一個人理會她,過了幾秒鍾,所有內廷衛幾乎有志一同地齊刷刷跪下,低伏在地上一聲也不敢吭。

蘭娥五內俱焚,靈毋宮的一眾女官寺人婢女都不知哪兒去了,這時候她要救夫人,還能求誰呢?她雙手抖個不停,血從臚氏的頭上順著她的手指往下淌。

她再綳不住,一邊哭一邊膝行到趙冕腳邊,拼命地磕頭哀求:「陛下,陛下!求您快傳侍醫吧!夫人的血止不住……夫人是您的母親……夫人是您的母親……求您傳侍醫吧!」她磕的額頭淤紫出血,求的摧心摧肝,頭頂的人卻是一點兒聲響沒有,不由絕望。

國君難道真的想夫人死嗎……蘭娥心里涼透了,醒悟。她咬牙狠狠磕下去,啞著嗓兒道:「都是……都是奴婢不小心,夫人摔了,奴婢沒扶住……求陛下傳侍醫——」到了最後眼淚下來沖了一臉的血痕,嗓子里字字都是血腥氣。

不就是怕落人口實,說他殺人弒母嗎!她把這罪名擔下來,就算事後千刀萬剮,豁出這條命就是!她就不信國君真的想讓夫人死!

趙冕卻已經半邊陷入了癔症,他頭疼的一陣比一陣厲害,耳朵里盡是些雜音,眼前看到的景象似真似假,扭曲得厲害。先前吃得葯仿佛不管用了,疼的他根本聽不見蘭娥在說些什么。

只看得見躺下的那個女人。

他就是不小心搡了一下,怎么就倒了?

趙冕滿頭綴汗,神思恍惚地喃喃道:「母後死了……沒氣了……叫我——」叫我害死了。最後這幾個字沒出口,人就突然清醒過來。

他低頭看向滿眼拒絕相信,表情悲戚憎恨的女子,突然勾起薄唇道:「叫侍醫也沒用了,寡人親手摸得,已經沒氣兒了。」

這話落到地上,同時砸在了兩人心上。

蘭娥尖叫一聲爬到臚氏身邊去摸她鼻息,凄厲的聲音就像女鬼似的,他看著蘭娥的手,緊緊攥住拳頭,也不知道自個兒在等著什么。

然而,母後確是死了。

果然蘭娥沒觸到鼻息。她無望了,整個人就軟在了血泊里,昏了過去。

大殿外頭的人各個也都渾身涼透,只等著趙冕殺人滅口了。他們得知這宮闈內最大的丑聞,哪兒還能活下去?

趙冕一步步地跨過門檻,天也是暗的,地也是暗的,天地間就他一個人煢煢獨立。

年少時,他曾經無數次地怨恨過母後,在心底質問她:你為甚不去死?!

如今可算如願了?

思源帶人請了趙毓上了雲台之後,見著的就是這一幕。國君瘋瘋癲癲地散著發髻,站在殿門口看天,四周跪了一地的人,一股子血腥味順著風過來,讓他有種極為不妙的預感。

「阿翁?」趙毓不安地喚道。

趙冕收回視線,看向二十出頭的兒子,那八個字又浮現在眼前。

如果不是那封信……

他自嘲一笑,朝他們走去。

公子毓看了一眼大殿,門檻高,里頭暗,沒看出什么門道來。叫他來了祖母這里,怎么沒有女官迎接?蘭娥姐姐去了哪里?他來不及想,在父親走過來的時候,匆忙行了拜禮。

趙冕本該扶起兒子,與他說話,可是他卻徑自從公子毓旁邊過去,聲音漠然僵硬:「母後病重,公子毓孝心尤嘉,替父侍疾,內廷令思源守衛靈毋宮安危,母後病愈之前,公子毓不可擅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