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北上(十一)(2 / 2)

鐵血強宋 下官 2056 字 2022-11-22

再抬首處,此前仿佛遠在天邊的應州城,已然危然高懸在不遠處頭頂,而前面引路的石勇已經輕巧轉了個方向,直奔後山方向而去,到了這里,距離女真人的營地就分外近了,後山方向,兩個足可容納數百人和上百匹馬的女真營寨遙遙相對,中間只空出里許的通路。

兩處寨牆上被寒風吹得搖曳不定的火把,光芒已經可以將通路微微映亮,雪野上都呈現出一絲昏黃的色彩,透過鵝毛般的雪片,隱隱還能看見幾名巡哨的身影在寨牆上來回走動,在前石勇的身影伏了下來,就這樣爬了過去,後面數十人也有樣學樣,全都裹著毛沖外的羊毛披風,伏在雪地上一路爬過去。

雪地冰涼,與熱熱的呼吸一觸,化成雪水,從領口袖口中滲了進來,冷得刺骨,可每個人在這短短一段路程中,渾然沒注意到這徹骨的冰寒,只覺得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爭一點,就要伴隨著熱血從腔子里面迸出來!

這一段穿過兩營之間的路途,不過數十丈的距離,卻漫長得似乎永遠也爬不完,每個人都覺得內里麻衣都濕透了,也不知道是雪水還是冷汗,一邊爬一邊每個人都不知道多少次的去看寨牆上那些巡守的人影,那些寨牆上的人影,始終保持著他們慢騰騰巡視的節奏,到了最後,也沒有什么變故發生。

雪野漸漸收窄上升,一座森然矗立,高及百丈的斷崖就出現在面前,最前面石勇的身影又一骨碌從雪地上彈起,一下子就竄到那斷崖之前,四下張望,一時間似乎沒有撞到撤下來的薛永他們,急得在那約定的地方團團亂轉。

盧俊義就緊緊跟在石勇身後,以盧俊義的本事,用盡全力咬緊牙關才勉強跟得上石勇的節奏。而石勇驟然彈起,疾馳而至崖壁之前,動作之敏捷,仿佛終夜大風雪中往還數次,對他絲毫沒有影響也似,饒是以盧俊義,一時間都覺得有些瞠目結舌,然後盧俊義就看見石勇在崖壁前急得團團亂轉,盧俊義還趴在雪地上,一顆心驟然之間變得比身外風雪還要冰寒。

應州城上出了變故了?石勇帶錯路了?還是出了什么問題?離天亮已經沒有多長時間,這個時候再接不到應州城上薛永他們,就再沒有機會了,女真韃子也絕不會再給一次這樣的機會!突然之間,就聽見石勇發出一聲低低的歡呼,一下撲了上去,迎著一個似乎突然從崖壁中擠出來的身影。

薛永的身影慢慢轉了出來,「來得比我們下來得還快!接應的人呢?」

石勇一指後面:「不都來了?」薛永向前望去,就見雪地中緩緩爬起百十條身影,每個人都在重重喘息著,有的人還在瑟瑟發抖,如此奇寒大風天氣,夜中趕路,最後更在冰雪中爬了數十丈路,加上緊張的心情,這精力體力的消耗,哪怕這百十人都是精銳戰士,也差點承受不起!

看著眼前突然聳立而起的百條身影,薛永心頭一熱,想說什么,話卻哽在咽喉,半個字也迸不出來,而盧俊義他們,也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在薛永身後,次第從崖壁縫隙中閃現出來的袍澤身影,每個人都顯得消瘦憔悴,北上大半年的風刀霜劍,生死殺戮,都給每名戰士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可每個人都還是甲胄完全,兵刃在手,腰背挺得筆直,似乎只要隨時一聲號令,他們仍然能向著面前敵人的軍陣,呼嘯沖突而去!

上百冒萬死而來,接應自家弟兄撤退的精銳戰士們,在終於看到這些孤軍在北,死戰到最後的弟兄們的身影,同樣也覺得有什么東西哽在喉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近百戰士,就在這風雪之中,懸崖絕壁之下,女真大軍之側,一時凝固,有如一尊尊雕塑。

盧俊義終於反應了過來,畢竟作為一軍主將,最不能為情緒所左右,他下意識的整整自己身上披風,大步迎上去,先朝薛永平胸行了個禮,薛永也干脆的右手抬起,還了一個軍中禮節。

在應州城後山懸崖絕壁外里許地,銀可術還是毫不馬虎的設下了兩座大營,每個營中都有一個謀克精兵,其中一個更大一些的營寨還設有馬廠,每夜軍中總巡,也都歇宿在此,後路巡哨,從晝至夜,從未斷絕,就是為了防備應州城上那些殘兵會攀藤附葛而下,偷偷潛出包圍圈。就算是有極端的天氣如今夜這般的大風雪,後路營中設立的馬廠,也集中了全軍抽調出來的最為雄駿善走的戰馬。

應州城殘兵沒馬步行,在雪中也走不了多遠,營中追兵翻身上馬,不要多久就能追及,按照這個布置,的確已經是密不透風的級別了,今夜軍中總巡斛律,在恭送銀可術返回去休息之後,強撐著回到這里,幾乎是倒頭就呼呼大睡,幾名親衛也和他擠在一個帳中,睡得昏天黑地的。

眼看得要到下半夜了,斛律突然悚然而驚,從黑甜鄉中醒來,只聽見帳中那幾名親衛的磨牙聲呼嚕聲放屁聲此起彼伏,帳中的騷臭氣味,以斛律這等粗漢都有些消受不起,側耳聽聽帳外風雪聲,似乎已經比上半夜小了不少。

斛律搖搖昏沉沉渴睡的腦袋,步出帳外,雖然銀可術讓他們今夜好生休息,不過天色未明,銀可術就要親自來巡營。到時候迎接不到,雖然是銀可術心腹愛將,這劈頭蓋臉的馬鞭也少不了挨幾下,軍中為將,就是這么辛苦,時時刻刻都要口到眼到腳到,不是到時候拼命上前廝殺就夠了的。

斛律走到帳外,就見寨牆上燈火搖曳,映得周遭一切昏黃安靜,寨牆上的巡守蒼頭縮在避風處躲懶他們也知道最近他們這些奴隸輔兵死得太多,女真主子已經消耗不起,不能隨便斬殺了,這樣天氣小小偷懶不是什么大罪過,了不得挨兩鞭子。

不遠處營中馬廠那些戰馬咀嚼夜草的聲音沙沙響成一片,天色還是暗沉沉的,不過風已經漸漸小了下來,雪花也不似上半夜那般緊密了,斛律單手抄起地上雪,在臉上狠狠擦了幾把,冰冷的雪沫頓時讓他殘存的睡衣跑到了九霄雲外,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他轉回去一把掀開帳幕,胡亂朝地上的親衛踢了幾腳:「都爬起來!當年在老林子里面,俺們整夜整夜睜著眼睛追熊瞎子的獸路,一只熊瞎子,就是大半月的口糧,捕不著就得瞪眼挨餓!哪像你們這般沒出息?一個個在亞海軫身上養懶了骨頭!」

幾名親衛彈身而起,一邊揉著眼睛打哈欠一邊就去抄兵刃,紛紛去抄雪揉臉,這時也沒什么吃食,昨夜熱過的口糧就算還有剩的也凍得跟石頭一樣了,根本沒時間去料理。

從斛律以降緊一把褲帶就要翻身上馬去巡視這么大一片分布應州城塞四下的營地,卻誰都沒發出一聲抱怨,哪怕是這點小小的細節,也能看出女真初起強軍姿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