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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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會的!覃逸飛這么和她說。

蘇凡轉過頭看著他。

四目相對,兩個人良久都沒有說話。

覃逸飛好想可以抬手梳理一下她的碎發,可是,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動了動,沒有抬起來。

「早飯送來了。」張阿姨敲門道。

「哦,那我出去,你洗漱吧!」覃逸飛忙站起身,道。

「沒事,我現在已經在洗手間里洗漱了。」蘇凡對他笑了下,道。

「真的?上次我來的時候還——」覃逸飛簡直不敢相信,她真的一點點在向正常人靠近,而且真的進步很快。

蘇凡笑著,沒說話。

「我就說嘛,你這是超人速度,你還不信,這下不用醫生說,我給你要頒發一個獎章了。」覃逸飛道。

「你又不是聯合國秘書長,我才不要你的獎章!」蘇凡笑著道。

「這下你可難住我了,我真沒辦法去聯合國給你搞個獎章回來。不過呢,額,獎章沒有,我倒是真給你帶了禮物過來,等會兒那給你。」覃逸飛道。

蘇凡笑笑,沒說話。

張阿姨過來准備扶蘇凡起床。

覃逸飛見狀,忙說:「我來吧,我扶你去洗手間。」

張阿姨看了蘇凡一眼,見蘇凡沒有拒絕,她也就沒有再堅持。

覃逸飛便扶著蘇凡拄著拐杖,一點點走向洗手間。

「真好,雪初,你真的太厲害了!」覃逸飛不停地贊嘆著。

張阿姨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禁嘆了口氣。

「你的牙刷呢?我幫你。」到了洗手間,覃逸飛便問。

張阿姨准備進去的,可是覃逸飛——

「黃色的那一支。」蘇凡坐在洗手台前面的凳子上,喘著氣,道。

「好,你等等,馬上就好。」覃逸飛道,「你出了這么多汗,是不是得讓張阿姨幫你沖澡?」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關心的話,覃逸飛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喉頭猛地一緊。

「嗯,你出去吧,我刷完牙了再沖,謝謝你,逸飛。」蘇凡伸手,對愣神的覃逸飛道。

「哦,哦,我馬上出去,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們就喊我,我在外面。」覃逸飛說完,就趕緊走了出去。

張阿姨進來,關上洗手間的門,開始幫蘇凡洗漱。

真的是出了好多汗,頭發全濕了。

自從開始在洗手間洗漱以來,蘇凡每天都是這樣,雖然這樣很麻煩很累,可是她還是堅持要把盡量多的事在該做的地點去做,這樣的話,就一點點像正常人了,不是嗎?

坐在病房外間的覃逸飛,心里卻根本不踏實。

是他自己想太多了,不能不能。

蘇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之後了。

覃逸飛便趕緊幫忙扶著她坐到床上,就端來早餐,支起床上的小桌子。

「真香啊!」覃逸飛打開飯盒的蓋子,不禁贊了句。

「要不要分你一點?」蘇凡笑問。

「你剩下的我嘗嘗就行了,要不然就我這飯量,隨便一吃就沒你的了。」覃逸飛笑著道。

靜靜看著蘇凡吃飯,可是她手上的動作好像也不是很自如,勺子拿著拿著就從指間滑掉了,覃逸飛每一次都小心地給她放在手里。

蘇凡的額頭,滲出了汗珠。

「你現在身體太虛了。」覃逸飛道。

聲音里不免滿滿都是憐惜。

「你不是不信中醫的嗎?怎么也說這種中醫式的話?」蘇凡笑了下,道。

手上有好多的汗,抓不住勺子。

「什么管用我就信什么,我是個現實主義者。」覃逸飛道。

蘇凡不語,只是努力吃著飯。

「要不要我來喂你?」張阿姨問。

「不了,我自己來吧!」蘇凡道。

她什么都想盡力自己來完成,盡力不要依賴別人。

「等你吃完了,我就把禮物拿出來。」覃逸飛看著她那努力的樣子,鼻頭不禁酸了,卻還是微笑著說。

「你這招對念卿有用,對我沒用。」蘇凡看了他一眼,笑著說。

覃逸飛不禁笑了。

她還記得啊!

念卿小的時候吃飯特別不乖,那個時候覃逸飛就總是用小禮物來誘惑她吃飯。結果搞到最後,每次吃飯的時候只要覃逸飛在,念卿就知道自己有禮物,就會很快吃完。

「我相信今天這一招也會很管用的!」覃逸飛含笑注視著蘇凡,道。

蘇凡笑了下,道:「好吧,那我就相信你了。」

還沒吃完飯,醫生就來查房了。

覃逸飛在一旁聽著蘇凡平靜地和醫生說話,回答醫生的問題,心里卻想,為什么蘇凡不把自己做惡夢的事和醫生說呢?明明她的心不是那么平靜的。

等醫生要離開,覃逸飛趕緊追了上去。

「姜教授——」走廊里,覃逸飛叫了聲。

姜教授停下腳步,覃逸飛走過去。

「覃總,什么事?」姜教授問道。

覃逸飛便把自己剛來的時候蘇凡做惡夢的事說給姜教授。

「我和她的心理醫生也談過了,這幾次給她做的心理測試都很正常——」姜教授也思索道。

「可是她明明是不正常的,她問過槍擊的事嗎?她問過她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傷嗎?只要有一天她不開口說這些,她的心理就是有問題的,她自己在承受那些痛苦,卻不願告訴任何人——」覃逸飛說著,不禁有些激動。

姜教授陷入了深思,道:「徐醫生也和霍書記說過這個,她的建議是希望病人自己主動開口,好過我們旁人來告訴她——」

「可是我們總得要給她一個契機啊!難道什么都不做,就等著她自己在那里消化所有的事?她不是機器人,她——」覃逸飛道。

「這個,我想,應該和霍書記和徐醫生一起討論一下,畢竟讓我們開口談那件事,後果——」姜教授道。

「你們不知道,她是個承受力非常非常強的人,她心里就算再難過再苦,也不會說出來不會表現出來,她從來都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可現在,她覺得她自己就是個麻煩!」覃逸飛道。

姜教授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和霍漱清去談,於是,面對如此焦心的覃逸飛,他只有安慰:「這個時候,她很需要和好朋友聊聊的,覃總,你們是好朋友,就多聊聊吧!所有和她治療相關的事,都要和霍書記商量後,征得霍書記的同意才能進行。」

說完,姜教授對覃逸飛禮貌地笑笑,就離開了。

是啊,醫生做任何決定要征得霍漱清的許可,畢竟,他們才是夫妻啊!

覃逸飛背靠著走廊的牆站著,不禁長長嘆息一聲。

站了一會兒,他就折身走了進去。

要等一陣子護士才能過來輸液,覃逸飛進去的時候,蘇凡依舊坐在床上吃飯。

「來,我給你看你的禮物。」覃逸飛呼出一口氣,轉換了心情,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小東西——

「這是什么?」蘇凡問。

「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是有一個這樣的娃娃?這次出差,正好遇到一個客戶,他太太收藏了這個藝術家的一些作品,他見我盯著娃娃看,就把一個送給我了。我挑了一個啊,你看,感覺和你很像。我送給你,就當做是祝你早日恢復健康的紀念品,好嗎?」覃逸飛微笑著望著蘇凡。

蘇凡抬手,輕輕撫摸著陶瓷娃娃的臉,包裹著記憶的繭,好像被啄開了。

娃娃那精致的笑容——

「你不覺得她笑起來很像你嗎?」覃逸飛看著那個小娃娃,道。

「這個娃娃呆呆的,這個發呆的樣子和你簡直一模一樣。」記憶深處,好像是霍漱清的聲音。

「哪有?我什么時候呆了?」她不相信,噘著嘴說。

霍漱清笑著,輕輕揪著她的臉頰,道:「你看,你們這樣子不是一樣嗎?」

蘇凡不願相信,可是,看起來好像是有點——

「難道你覺得我很呆,是不是?」她小心地看著他,問道。

霍漱清笑了,把她摟到自己懷里,臉頰貼著她的,道:「不管是你呆還是什么,我都喜歡。」

她偷偷別過頭看著他,濃密的睫毛不停地眨著,就像是刷子在撓著他,讓他的心頭,癢癢的。

「死丫頭——」他重重喘息一聲,火熱的吻就朝著她襲來。

蘇凡猛地怔住了,覃逸飛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見她視線發直,不禁有些擔心。

「雪初?」覃逸飛忙問。

是啊,曾幾何時,霍漱清也給她送過這樣一個娃娃,而那個娃娃,跟隨她從雲城來到榕城,不管她搬到哪里,總把那個娃娃當寶貝一樣帶著,寸步不離。

「我的娃娃呢?」可是後來去了哪里了,她怎么不記得了?

「可能在榕城吧!」覃逸飛答道。

「哦,是哦,是在榕城吧!」蘇凡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覃逸飛一眼,道,「我忘了這件事了。」

「沒關系,只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沒事的,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覃逸飛安慰道。

是啊,對別人來說,那只是一件小事,一個瓷娃娃,可是,對於她來說,記憶中的她,好像真的很珍視那個娃娃——

「不過,既然是別人把收藏品都送給你了,你還是自己拿著吧,我——」蘇凡道。

「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給自己手機上掛一個娃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有問題呢!」覃逸飛含笑望著她,道。

他——

蘇凡不知道該說什么。

「雪初——」他低低叫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能好,就是最好的事,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嗎?一切都會變好的!」

「嗯,我知道了,我只是不想奪人所愛!」蘇凡笑了下,道

「這話就不對了!」覃逸飛也開玩笑起來。

她看著他。

「好東西,有人欣賞才有價值對不對?要不是在你那里見過這娃娃,我哪兒知道世上有這種東西的,所以——」覃逸飛道。

這時,病房門開了,進來的是葉敏慧和母親蘇靜。

「哇,好可愛的娃娃,逸飛,你什么時候買的?」葉敏慧一下子就撲過去,完全忘了和蘇凡問候。

覃逸飛無奈地搖頭嘆息,蘇凡對他做了個眼神——瞧,會欣賞的人來了!

「迦因,聽說你醒了?今天怎么樣?」蘇靜含笑走過來,問道。

覃逸飛起身請蘇靜坐下,忙讓張阿姨去給蘇靜泡茶了。

白天,對於蘇凡來說,變成了社交的時間,盡管她非常不喜歡這些事。還好,畢竟她剛蘇醒,前來探望的客人也不多,基本都是聊幾句。來來去去都是曾家的親戚,那些知道她底細的人。

念卿今天沒有來,羅文茵說擔心孩子過來太吵,影響蘇凡休息。方希悠也沒有再過來,醫院里就只有張阿姨和其他兩個護工,還有覃逸飛在陪著。雖然覃逸飛在這里,葉敏慧卻跟著母親離開了,並沒有纏著覃逸飛,這讓蘇凡覺得有些不明白。剛才看著他們說話都挺好的,應該沒有鬧矛盾吧!

探望的人都走了,蘇凡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

「累死了,真是累死了,能不能在門口貼上禁止探視的牌子?」覃逸飛給她倒了杯水端了過來,道。

蘇凡笑了,道:「我不敢,你去貼?」

「我怕羅阿姨生氣了,在那里貼一個『禁止覃逸飛入內』的牌子,我就完了。」覃逸飛笑著說。

蘇凡含笑不語,想起葉敏慧,道:「你和葉小姐,現在,呃——」

「你啊,重要的忘了,就我這點破事兒還記著。」覃逸飛一臉無辜,道。

蘇凡笑了。

「唉,我好不容易大老遠拿來的禮物,非讓她拿走——」覃逸飛說著,卻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尷尬,便說,「你那么擔心你的好姐妹被壞男人騙了,就不擔心我被女人騙?真沒良心,難道我不算你的好朋友?」

蘇凡笑笑,道:「誰還能騙到你啊?我看葉小姐是心甘情願被你騙才對。」

覃逸飛嘆了口氣,不說話。

蘇凡看著他,想了想,才說:「逸飛,其實,如果你對她有感覺,就試著和她交往看看吧!喜歡一個人,還是趁早說出來,要不然,就怕沒機會了。」

覃逸飛望著她,想起自己這些年的種種,不禁苦笑了。

是啊,如果他早一點向蘇凡表白的話,是不是,是不是就不會像今天這樣呢?

「怎么突然之間發這樣的感慨?」覃逸飛問道。

「死過一次,就會想明白一些事。」蘇凡幽幽地說。

覃逸飛的心頭一酸,說不出話來。

蘇凡轉過頭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淡淡笑了下,道:「我是認真的,逸飛,別等到什么都來不及了,才想起來後悔。要是喜歡她,就去試試看,你,一定要幸福!」

覃逸飛側過頭看向病房門口,好一會兒,才看著她,道:「你啊,真是個操心的命!」

蘇凡不語。

「哦,你有沒有覺得無聊,想做什么?聽音樂或者是看片子,看書?你現在得找點樂子才行,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了院的,找點樂子打發時間就不悶了。」覃逸飛突然說。

蘇凡抬起手,伸伸胳膊,笑了下,道:「是啊,你不說還真沒意識到,是挺悶的。不過,呃——」

「說吧,想干什么?」覃逸飛問。

蘇凡努力想著,看書?不要,太費眼睛了,看片子,也無聊,不如——

「逸飛,我想畫畫。」她突然說。

畫——

「好啊,你正好可以接著以前的那些繼續畫啊!」覃逸飛一臉驚喜,「等你做了完整的設計,可以讓工作室的人去做樣品,你說呢?」

看著覃逸飛這么認真,蘇凡的心情也跟著歡快了起來。

是啊,畫圖稿總比這樣躺著和人聊天或者胡思亂想要好!

很快的,覃逸飛就折身進來,正好張阿姨拎著餐盒來了。

「午飯來啦!」覃逸飛笑著說,「張阿姨的手藝真好,我都想請你去我家了。」

張阿姨聽覃逸飛這么說,也不禁笑了,道:「覃總這么誇我,我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哪有哪有。」覃逸飛說著,打開餐盒,擺在茶幾上,對蘇凡說,「這幾個月,我可是蹭了不少張阿姨做的飯,真是好吃。我想請張阿姨去我家,就怕漱清哥不答應!」

蘇凡含笑望著他。

沒一會兒,等蘇凡吃完午飯,就有人送畫板和紙筆過來了。

對於現在的蘇凡來說,想要畫畫是件難事,她的身體只能在床上微微傾斜小於三十度的斜角。覃逸飛想辦法把畫架給她支好,固定在床上,盡量讓她省力一些。可是,當覃逸飛費心做好這一切的時候,蘇凡拿著筆,卻——

她的手顫抖著,不停地抖,盡管她用力將筆尖按在畫紙上,可是,手顫抖著根本不能畫出一條線。

「雪初,沒事的,那就別畫了,你現在身體太虛弱,沒力氣——」覃逸飛在一旁看著她額頭上流下的汗珠,看著她那用力控制手的樣子,忙勸道。

可她沒有回答,用力按著筆,在紙上一點點畫著,拉出一條線,斷斷續續,根本不連貫,看上去也絲毫不像是一條線,彎彎曲曲。

這條看上去只有三公分的線,她卻攥著筆足足畫了有五分鍾。

「蘇小姐,別,別累著了——」張阿姨也看不下去了,勸道。

可是,蘇凡根本不回答他們,覃逸飛看著她這樣,真想直接把筆搶過來。

真是的,他干嘛要聽她的給她買這東西啊?讓她好好休息不是挺好的嗎?

汗水,從蘇凡的額上滴落下來,順著額頭粘在她的睫毛上,她就算全神貫注盯著畫紙,汗珠也會從睫毛上滴下去。而隨著時間的延長,她整個人就像是在蒸桑拿一樣,汗流不止。

「雪初,雪初,別,別畫了——」覃逸飛按住她的手,可是,原以為她身體虛弱沒力氣,這會兒覃逸飛倒是愣住了,她好像是在把全身的力氣都要使出來一樣。

「雪初,雪——」覃逸飛被她此時的眼神嚇到了,叫著她的名字。

可是,蘇凡盯著畫紙,那白白的畫紙上面只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短短的線條,孤零零的,似乎是要被無邊的白色給淹沒,宛如一條無助的小船在白色的巨浪中掙扎。掙扎,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