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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兮是從太醫院把人接回來的,薄鈺紅著眼流著淚,大概是身子太虛,黍離抱著他回來的路上,他只剩下抽泣,並無半句言語。
沈郅牽著母親的手,小腦袋半垂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回到山庄後,黍離便將薄鈺抱回了房間,沈木兮和沈郅便在檐下站著。
「郅兒也覺得,是娘殺了她嗎?」沈木兮扭頭望著自己的兒子。
沈郅搖頭,「娘要殺了她,大可不必等到今時今日。郅兒相信娘!」
沈木兮點點頭,矮身坐在了欄桿處,示意沈郅坐下。
小家伙與母親素有默契,緊挨著沈木兮坐下,晃著腿扯了扯唇角,想逗母親開心,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終是將小腦袋枕在母親的肩頭,「娘,你別太累!」
下一刻,沈木兮猛地擋在了薄雲岫跟前,「你別動他,他是你兒子,是我兒子!」
沈郅倒吸一口冷氣,小臉瞬白,一雙眼睛瞪得斗大。
最終,薄雲岫冷著臉,夾在母子兩人中間坐著,此事才算罷了!
「娘,爹還能好嗎?」沈郅問。
沈木兮自己心里也沒底,「可能吧!」
沈郅應了一聲「哦」,便不再說話。
「王妃!」黍離從屋內出來,「已經安置妥當了。」
如此,沈木兮起身進屋。
薄鈺躺在床榻上,眼淚順著眼角不斷的滴落在枕巾上。
娘始終是娘,活著的時候討人厭,死了卻是要傷心的,這大概就是魏仙兒與薄鈺的差別。
魏仙兒要滅子,而薄鈺卻不想喪母。
沈郅坐在床沿,拿了帕子,不斷的擦拭著薄鈺的眼角。
「郅兒。」沈木兮輕嘆。
沈郅將帕子遞給母親,順勢讓出了位置,瞧著母親坐在床沿,替薄鈺擦眼淚。
薄鈺一扭頭,翻身背對著沈木兮,壓根不願理她。
「薄鈺,我知道你喪母,心里不好受,可人不是我娘殺的,你為什么要將氣撒在我娘身上?」沈郅很是不悅,「再敢對我娘無禮,兄弟也沒得做!」
薄鈺背對著他們,「沒得做就沒得做,反正我沒有爹,如今連娘都沒了,我以後就是真正的孤兒了。你們都別理我,都不用管我,我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我連最後一個親人都沒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看得起我,你也不必再跟我廝混了!」
「你!」沈郅氣不打一處來,卻被沈木兮摁住。
「兄弟兩個有什么可吵的?」沈木兮一聲嘆,「薄鈺,你是不姓薄,你姓韓。你爹和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按照輩分,你該喚我一聲姑姑!」
沈郅猛地瞪大眼睛,「娘,你說什么?」
「我原就不是夏家的女兒,你的外祖父是我的養父,我與薄鈺的父親才是親兄妹。」沈木兮長嘆,「你們雖然不是同父的親兄弟,但是你們同一個外祖父,身上流著半數這樣的血。」
但是薄鈺並沒有傳承到巫族的天賦,即便有也是微乎其微,所以他的血不具備解毒之效。
薄鈺徐徐轉身,不敢置信的坐起來,「什么?」
「你娘終究是你娘,她不是我殺的。」沈木兮道,「但她並非你最後的親人,我、沈郅,我們兩個與你都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我是你的親姑姑。」
薄鈺瞪大眼睛,渾然不敢相信聽到的,「姑姑?」
「你爹是我兄長,當然,我沒見過他,自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但是他能在死之前為你們母子做了安排,可見他是愛著你們的。」沈木兮苦笑,「雖然他設計了一場,害得我和郅兒好苦,但終究是過去了。」
「娘,你的意思是,我和薄鈺……」沈郅不解。
「親表兄弟。」沈木兮認真的回答。
四下安靜至極,沈郅和薄鈺面面相覷。
「大人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們小孩子牽扯其中,你們有你們的將來,無謂因為我們這些事情,變得與我們這般不幸福。」沈木兮將兩個孩子的手搭在一起,「薄鈺,我會將你母親葬在你親生父親身邊,當然……依著朝廷的規矩,怕是不允許立碑,你自己知道便是!」
薄鈺臉上帶著淚,眼睛又紅又腫。
「她這輩子做得最好的一件事,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帶到這世上,而你……不像她。」沈木兮笑得有些凄涼,「大概你隨你爹吧!」
「好了,還哭?」沈郅伸手撫去薄鈺臉上的淚,「男子漢大丈夫,真丟人!」
「所以,沈郅真的是我的兄弟?」薄鈺問。
沈木兮低頭一笑,「怎么,要驗親?」
薄鈺瞬時將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在做夢??」
「都是上一輩的恩怨,我原是不想提,總覺得你們兩個現如今的狀況也挺好。郅兒,你問卿舅舅雖然不是你親舅舅,但是以後必須尊重他,不要以為不是親的,就造次。還有外祖父,必須好生孝順,聽明白了嗎?」沈木兮叮囑。
沈郅點頭,「郅兒都記著,母親放心。」
「那就好。」沈木兮摸著兩個孩子的小臉,「傷心難過是正常的,但不要誤了自己,不要一直陷在過去的悲傷里,要記得往前看。相互扶持,守望相助!當然,這是個秘密,你們兩個能保守秘密嗎?」
薄鈺點頭,「能,可我以後喊你姨娘,還是姑姑?」
「你高興就好!」沈木兮起身。
薄鈺張了張嘴,瞧了一眼站在床頭的沈郅,紅著眼叫了一聲,「姑姑!」
沈木兮笑了。
從屋子里出來,阿落在外頭候著,「主子,您真的不打算把大公子送走嗎?」
「孩子年紀小,沒了母親就覺得自己沒了根,傷心之余更多的是恐慌。」沈木兮輕嘆,「給他一條根,他就不會再糾結其中,唯有解開心中芥蒂,才不會越陷越深。」阿落點頭,「大公子其實改了很多,不似以前那般驕橫跋扈,對小公子也是極好的。」
「郅兒自小孤單,多個兄弟相互扶持,是好事!」沈木兮抬步往外走,回頭吩咐黍離,好生看著,免得再惹出什么亂子來。
到了夜里的時候,沈木兮褪了薄雲岫的衣裳,只覺得這人好似有些不太對了。此前額頭上盛開了詭譎妖異的冥花紋路,如今連心口位置都有些若隱若現,凰蠱的吞噬力量似乎正在加劇。「為何這里也會這樣?」沈木兮自言自語,指尖輕輕撫過他的肌理,「會疼嗎?」
「你說呢?」薄雲岫低頭,忽然握住她的指尖,另一手冷不丁攫起她的下顎。
沈木兮委實嚇了一跳,「你會說話了?」
這么長時間以來,薄雲岫一直沒開口說話,饒是有也是支支吾吾的,但是此番卻是……清晰無比。幽邃的瞳仁恰似一汪深泉,凝了柔情萬種,卻又在轉瞬間,寒意畢現,「你是我的!」
心頭微凜,沈木兮瞬時後退,「你不是薄雲岫!」
可她哪里是他的對手,被他箍在懷中,渾然無法動彈,「你放開我!你不是薄雲岫!你不是……」
「那又有什么區別?都是一副骨血,同樣的容臉。」他俯首,舌在她耳鬢間舐過。
驚得沈木兮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這才掙開他,快速退到了牆角,「凰蠱的意識在覺醒?!你不是薄雲岫,你只是占據了他的身子而已!」
「真香!」他的舌舐過唇,「這就是我的,你也是!」
沈木兮面色沉冷,「這不是你的!」
燭光里,傾世妖冶之容,如同綻放著九幽地獄里的冥花,透著詭異而艷絕的美,凝眸便是驚心!
「你過來!」他勾唇,笑得何其妖媚無格,音色磁重而溫柔,「到我這兒來。」
沈木兮呼吸微促,又不敢大聲呼救,免得到時候驚了眾人,事情鬧大了,天下人人皆知,離王未死,還變得這般陰森可怖,不知會驚起怎樣的風波。
瀛國的使團還在東都,斷然不能驚動。
下唇緊咬,沈木兮攥緊袖中拳頭,緩步朝著他走去。
光影搖動,她將脊背挺得筆直,視線緊緊盯著他,目光焦灼,她真的很想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曾經屬於薄雲岫的溫柔與歡喜。
可事實證明,凰蠱的力量在增加,而薄雲岫的意識愈漸淡薄。被薄雲岫抱在懷里的那一瞬,沈木兮止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管現在抱著你的是誰,只要你喜歡的是這個人,這副皮囊也就罷了!」他伏在耳畔低語,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唇角微微勾起,邪冷的眸就這么直勾勾的盯著她。
深吸一口氣,沈木兮終是圈住了他的脖頸,安靜的伏在他懷中。
「乖乖的,我會待你……」他彎腰將她放下,卻在剎那間一頭栽倒在床榻上。
沈木兮深吸一口氣,攏了攏衣襟坐起身,如釋重負的喘口氣,「慣的,真以為我治不了你?」
默默的抽回薄雲岫身上的銀針,沈木兮吃力的將他搬到床榻上,小心的蓋上被子。身心俱疲,她脫力的靠在床柱處,目色沉沉的盯著明滅不定的燭火。
「薄雲岫,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我想你了,你知道嗎?!」她合上眉眼。
好想好想,想到肝腸寸斷的那種。
好在,凰蠱雖然控制了薄雲岫的身子,但薄雲岫始終是個人,眼下沈木兮還能得逞,但若是……恐怕她連出針的機會都沒有。
靠著床柱,沈木兮徹夜守著,也不敢真的去睡,生怕薄雲岫一覺睡醒又成了那般邪魅之人。她寧願他清清冷冷的,也不願他妖媚無格,讓人瞧著,打心里發怵。
一直到天將亮,沈木兮才如釋重負的松口氣,挨著薄雲岫身邊闔眼睡去。
用過早飯。
沈郅和薄鈺便入了宮,雖說魏仙兒的死,讓薄鈺很是心傷,可他此前對於母親的依賴已經淺薄,如今知道沈郅是自己的親表兄弟,喜悅壓過了悲傷。
不過,今兒的南苑閣有些奇怪。
一進門,言桑和宋留風便將二人拽到一旁,「別進去,公主在里頭!」「怎么又來了?」沈郅不解,「這次是來作甚的?」
上次是來教學的,這次……
「看上吊的。」宋留風輕咳兩聲,「房梁上掛著一根呢!」
「要賜死少傅?」薄鈺驚呼。
宋留風咳得更厲害了些,「你、你胡說什么,是公主要吊死在少傅跟前。」
眉心突突的跳,沈郅搖頭,「鬧不明白這些事!不過是吃個棗子的事兒,竟這般風起雲涌,今兒上吊,明兒又要怎樣?」
「發現沒有?」言桑問,「一哭二鬧三上吊?」
「哭倒是沒有!」薄鈺說。
言桑抿唇,「鬧,上吊,那接下來呢?」
「求娶?」沈郅這話一出口。
三人不約而同的盯著他。
「我、我胡謅的。」沈郅扯了扯唇角,「權當我沒說,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男女之間,要么就是牽扯不清,要么就是百年好合,不就是這兩種結果嗎?公主身份尊貴,自然不能與少傅糾纏不清,所以最終的結果只能是……
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