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人保持勻速,是以抬椅走得很平穩,韓不宿甚至在上頭打起了呼嚕……
沈木兮和薄雲岫對視一眼,瞅著後頭被汗濕透的三人,各自輕嘆。
直到一覺睡醒,韓不宿才摸了一把臉,瞧著外頭的日頭,「歇會吧,免得到時候累死喘氣的。」
一回頭,瞧著後頭大喘氣的三個人,韓不宿「嘖嘖嘖」的直搖頭,「真沒用,一只、兩只、三只,都是廢物!廢物啊!」
千面腳一軟,撲在地上干脆不起來了,最後還是月歸和黍離拖著他到了陰涼處靠著。饒是他這千面郎君平時輕功再好,畢竟年紀大了,體力委實跟不上……
這一通跑,生生去掉了半條老命。
「真沒用!」韓不宿搖著扇子,「此去瀛國路途遙遠,在如此這般虛弱,我看你是要埋在黃沙里了!」
「呸!」千面輕嗤,「我、我才不會!」
「也是,長得丑,活得久!」韓不宿惋惜的搖頭,「都吃點干糧,喝點水,一會繼續趕路。」
剎那間,不只是千面,饒是黍離和月歸也跟著白了一張臉,還、還跑……
沈木兮上前,「韓前輩,他們再跑下去,怕是要累死的,要不咱們去附近的鎮上找幾匹馬?」
「馬?去了黃沙漫天之地,馬留著喝血吃肉?」韓不宿輕哼,「年輕人多練練腳程,免得到時候風沙來了,來不及跑,直接埋在地下,那才是真的冤!」
「主子。」月歸抿唇,「咱們、咱們還撐得住!」
還不待沈木兮開口,韓不宿已經笑出聲來,「甚好甚好,平素養尊處優慣了,如今要去那危險之境,可得好好練練體力了。什么都有可能發生,出了事誰都救不了你們!」
能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韓不宿是不住客棧的,她帶著蠱人住亂葬崗,沒有亂葬崗就住林子,再退一步,住荒無人煙的地方,能找個地方窩一晚就成。
以天為被地為床,毫無顧忌。
月歸瞧了一眼身邊的黍離,他連水壺都握不住,喝水的時候壺口左右抖動,水亦溢出了唇角,模樣委實滑稽可笑。
「沒想到,黍大人也會手抖?」月歸無奈。
黍離放下水壺,瞧了一眼坐在樹下,雙腿仍止不住打顫的月歸,幽然輕嘆著,「你不也抖嗎?」
當然,抖得更厲害的,應該是癱在草叢里,還剩下一口氣的千面。
「師父?」沈木兮端著水上前,「喝口水,吃點干糧再睡,不然身子吃不消的。」
千面容色慘白,被薄雲岫扶起時,兩眼險些翻白,「我……我快不行了……」
韓不宿剝著鳥蛋吃,咧著黑黢黢的牙,笑得何其嘲諷,「沒聽過一句話嗎?好人不長命,惡人活千年,就你這種人,能活成人瑞。當然,你若要死,必定只有一種死法,那便是活活蠢死!」
「你……」千面以手直指,然則胳膊都抬不起來,吧嗒垂下胳膊,氣得臉都歪了。
「再扇兩把火,我覺得你能半身不遂,哈,要是這樣的話,我就把你煉成蠱人,到時候讓你當個抬椅的!嘖嘖嘖,畫面很美好,想想都興奮!」韓不宿轉身,晃晃悠悠的走開。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千面嗷嗷的哭,「最毒婦人心啊,有本事你殺了我!韓不宿,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折磨我,算什么本事。」
「老娘的刀子沒空,拳頭倒是能抽個空!」遠遠的,傳來韓不宿陰測測的聲音。
千面的哭聲戛然而止,虛弱的扶著自己的臉。
那,還是算了……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
薄雲岫與沈木兮對視一笑,心里卻知道韓不宿這是什么意思,蠱人已然是個活死人,來日若是死了也是解脫。可這里喘氣的,來日入了瀛國之境,若有什么事,真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可韓不宿這人,嘴刀子不留人。
第二天的時候,韓不宿果然放慢了腳程,身後那三只烏龜,腿疼得直發顫,咬著牙在後頭追,愣是將三個武林高手逼成了「瘸子」。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越到後面,月歸與黍離只覺得身上越輕松,那種翻山越嶺如履平地的感覺,委實妙不可言。
心不慌氣不短,身輕如燕,快如閃電。
眼見著是到了邊關,沈木兮有些擔慮,要出關得有出關文牒,否則就得另外找路子。可他們身上的出關文牒,早就在池子里泡壞了!
這可如何是好?
韓不宿一腳過去,千面毫無防備,登時撲了個狗啃泥。
「你干什么?」千面恨恨的坐在地上,「踹我屁股干什么?」
「十殿閻羅不是很有本事嗎?陸如鏡能出去,你出不去?」韓不宿雙手環胸,就這么涼涼的看他。
千面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就不能好好說話?非得動手動腳?」
「你不知道,我的手對你很有好感?它總不聽使喚,想溫柔的……撫摸你的臉!」韓不宿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揮了揮自己的手,「你看你看,它又要不受控制了!」
「行了!」千面一聲吼,滿臉委屈,「我去辦!我去辦還不行嗎?」
誰讓老子,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