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高樓危危(2 / 2)

看碧成朱 江薇 1622 字 2022-11-22

「你看看,這一路過來,哪個官吏人家或是世家名門不是緊閉門戶,更不用說設路祭了。可見這阮府已是人人避之不及了。」

有個上了年紀的老頭感慨地說:「是呀,當年文孝公出殯時,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十有七八設了路祭,連一些平頭百姓人家也在沿途擺上香柱酒水,供行人拜祭。唉,也就不過是十多年,京西阮府沒落至斯,可悲可嘆!」

這話說得萬姑姑也生出一絲悲切,想自己在宮闈三十載,多少繁華轉眼成空。便是她自己先後做過宣宗皇帝的御侍、瑞妃的殿侍、晉王的典侍,可謂恩寵一時,然而還不是因為七皇子瘋癲而成替罪羔羊,若非謝貴妃搭救,差點性命不保。

巷子深處響起隱隱約約的絲竹聲,跟著便有女子的曼唱聲傳過來:「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琉璃瓦粉黛牆,到頭來都是蒿草地棲梟鳥。朝朝寒食夜夜元宵,逃不過飛鳥投林殘照明滅。若問古今英雄美人歸處,黃土櫳中白骨寒……」

耳聽這歌聲,眼看紙錢漫天,在場之人無不動容。

萬姑姑端坐車里,更是淚濕雙眸。

半晌,方聽又有人說:「孝子孝女過來了。」

又有人說:「哪位是阮五姑娘呀?」

「應該是右邊那位。可惜蒙著面紗,不知道模樣如何?聽說連北戎的汗王都想求娶她……真真是紅顏禍水。」

萬姑姑抹掉眼淚,又看著窗外。先是三名披著麻布手持哭棒的孝子走過,而後便是嬤嬤攙扶的兩名孝女,都戴著面紗,左邊為尊,應該是二姑娘,右邊自然是阮碧……只是,萬姑姑皺眉,雖與她見面不多,卻認得她走路姿勢。隊伍里的這位孝女步履矯健,一看就是身懷功夫之人,怎么可能是阮碧?

她沒有看錯,出殯隊伍里不是阮碧,而是雲香。

阮碧此時與她隔著半條街,坐在馬車里,也看著出殯隊伍,若有所思。

劉適之坐在她旁邊,低聲說:「……姑娘,別再猶豫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王爺說了,絕不能讓你身處險境。」見她依然猶豫不絕,他著急地拔高聲音說,「姑娘,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王爺想想。」

阮碧垂下眼眸,按著懷里晉王從廣州寫來的信,不用看,她已倒背如流。

「……接到余慶急件,方知你一意孤行返回京城,我心焦慮,夜不能寢,悔不該留卿在濠州。我已安排人手助卿脫險,勿要再瞻前顧後,舉大業者須舍小節。脫困後,不必再回濠州,放舟南下,逕直到定遠。切不可再逗留,所有恩怨,待來年班師回京,我定為卿一一追索……」

見她神色浮動,劉適之只當她同意了,敲敲車壁低聲吩咐車夫:「跟著出殯隊伍出城。」

「不。」阮碧抬起眼眸說,「回阮府。」

「姑娘!」

「不必再說了,我還有事情未完,暫時不能離開京城。時勢易也,我如今留在京城,不見得會有性命之憂。」

劉適之嘆口氣,只得隨她。

回到阮府,先去見老夫人,她看著她連連跺腳,說:「既然走了,作什么又回來?難道還真想嫁給北戎的汗王?這可萬萬使不得。否則將來大周與北戎一旦起兵災,祭旗的便是咱們這一大家子。」

心里早有盤算,但不好與外人道,阮碧猶豫片刻,只說:「我進宮覲見太後去了。」

老夫人無奈地擺擺手:「去吧,去吧。」

這一回進宮,便覺得氣氛與從前大不一樣,宮女太監神色明顯小心翼翼多了,看來是受到太後與皇帝的矛盾影響了。

太後看到她頗為詫異,說:「不該跑的時候,你跑得飛快,該跑的時候,你倒又回來了。」

阮碧明白她的意思,若是自己跑了,薊奴里求娶一事自然不了了之。「娘娘還記得我說的丙吉車夫的典故嗎?敵人來襲,該是車夫建功立業的時候了。」

「哦?」太後深深看她一眼,「聽說,你在靈堂之上,曾怒斥敦律耶,並說,於公於私誓不兩立?」

顧小白果然把這番話傳到她耳朵里了。

「沒錯,娘娘。大周危矣。」

「何危之有?」

「若民女沒有估錯,薊奴里不久將揮師南下。」

太後不屑地搖頭:「危言聳聽,北方三部叛亂,薊奴里正集結南方四部兵馬准備征伐,自顧不暇,怎么可能犯我大周呢?若他有犯大周之心,有怎么會以十萬馬匹為聘求娶你呢?」

「以十萬馬匹為聘求娶我,使得是離間計、拖延計、迷湯計。讓我們誤以為他要出征北方三部,急於與我大周修好。」阮碧說,「娘娘,你想一下。敦律耶是薊奴里手下大將之一,握著一部兵馬,若是薊奴里結兵討伐北方三部,應該早就召他回去,怎么還會讓他在京城里四處閑逛,日日狩獵?可見,北方三部兵變,其中有詐。薊奴里結集南方四部兵馬,目的只怕不在北方三部,而是我們大周。」

太後悚然一驚,緩緩坐直身子。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