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倒是第一次聽說李正書在齊帝面前為他說過好話。這位真是端方君子,名儒風范,在齊帝面前為姜望說過話,卻從未讓他知道。
不過他與李鳳堯。李龍川都相處得不錯,李正書愛屋及烏也很自然。
面對岳冷的試探,姜望略頓了頓,回道:「一路走來,我都是自己琢磨,沒有什么師承。」
在岳冷這樣的人面前,說謊非常困難。所以姜望並不掩飾自己「不想說」的態度。回答得很是敷衍,
岳冷不再追問,偶然興起的收徒心思也淡了。
他搖搖頭,忽然嘆道:「後來者可畏。或許我當初應該回歸三刑宮才是。」
姜望當然不會自戀到認為岳冷口中的那個「後來者」是自己。唯有剛剛成就神臨的尹觀,才有資格讓捕神說出「可畏」。乃至於生出回歸三刑宮的念頭。
法家聖地,號為三刑宮,其實是三座法宮的統稱。
名「規天」、名「矩地」、名「刑人」。
人們通常所說的三刑宮,其實就是刑人宮。因為只有這一座法宮的門徒,才會行走天下,到各國為官為吏。經常滿天下追殺觸法之人的,也是這一座法宮的門徒。
三刑宮並不拘泥於弟子的派系、國別,只有理念上的規束,不做任何政治上的要求。
岳冷早年拜的師父,是正經的三刑宮出身。他跟著學了一身本事,後來也算青出於藍,但他自己從未去過三刑宮。
一來法家聖地,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
二來,三刑宮對於收攏門徒並不熱切,只要不觸犯三刑宮之法,門人弟子想去哪里、加入什么勢力,都可以。哪怕門徒各為其主,彼此攻殺,也並不被限制。
其實以岳冷後來的修為進境,他是完全可以「回歸」三刑宮的,做一個正兒八經的法家聖地宗師。鑽研經典,埋首傳承,拓展法學之邊界——只要他願意放下在齊國的一切。
甚至齊國也不能強留他。就像三刑宮的門徒如果一心做齊官,不再回三刑宮,三刑宮也不會干涉一樣。
在三刑宮,他應該能夠得到更多的進步。因為那是法家的聖地,是他所求道途的根源所在。
但是岳冷選擇了留下,留在齊國。
因為在他心中,對於齊人這個身份的認同,高於對法家門徒這個身份的認同。
然而身在齊國,永遠避不開俗事。就像這一次,他被鄭世請出山來。
退隱潛修這么久,洞真境仍然遙不可及。一代捕神親自出手,也沒能留下賊人,反倒叫秦廣王踩著他上位,借他成就神臨。
雖然壽元依然充足,岳冷也難免自嘆老矣。
但是姜望並不會把他的感嘆當真。
以岳冷神臨境的實力,又在巡檢府奮斗多年,贏得捕神之名,在齊國該有的待遇絕不會少。
他一生都奮斗在齊國,已不是說丟下就能丟下的了。
姜望並未對岳冷的感嘆表態,岳冷也不需要他表什么態。
略為收拾心情,然後道:「秦廣王有這樣的勇氣和天才,事先誰也不能想到。但你的情報沒有問題。我大齊青牌從來賞罰分明,該你的獎賞半分不會少。你的四品青牌等我回臨淄就能落實,至於符合你現在修為的內府境國庫秘術……」
他打量了一下姜望,意味深長:「如果你趕時間的話,我倒是可以做主,先傳一門給你。」
像岳冷這樣的人,當然看得出來姜望掛職青牌只是為了方便離境。
但他沒有像姜望之前在貝郡擔心的那樣給臉色看,反而抓住機會,主動幫姜望把掛職變成正職。
是在青牌、還是去打更人。還是進入軍隊、還是謀求一任郡守……選擇有很多。雖然都是在齊國,對姜望和齊國來說或者都沒有什么區別。
但對身在這些地方的高層來說,卻也並不一樣。
人手易得,天驕難求。
而姜望,已經展現出將來足夠支撐一個派系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