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冬澤之鳥(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1134 字 2022-11-22

晏撫有些驚訝地看了姜望一眼,倒沒想到姜望還有這個面子,卻也沒說什么。畢竟姜無憂作為華英宮主去決明島辦事,和姜望作為青牌捕頭來海上辦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一時沒能想到,自己早在臨淄就被賣了。

三味庄的侍女又搬來一張食案,擺在楊柳的位置之下。

晏撫苦著臉入座,比楊柳這個現場唯一的釣海樓弟子更孤獨。

見晏撫安然無恙的就坐下了,許象乾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當然,這遺憾也只有另外兩個損友能懂。

說起來,這伙人里,真正見過晏撫挨揍的,也只有重玄勝,實在是運氣使然,令人羨慕。

不過,他們之所以默契地把晏撫騙回來,當然不僅僅是為了看他的笑話。想看晏撫挨揍是真的,想幾個朋友一起,幫忙化解華英宮主與晏撫之間的這段糾紛,也是真的。

不然堂堂晏家公子,整日里被華英宮主追著打算怎么回事。

「咳。」許象乾清了一下嗓子:「我聽說海上有一種鳥,背生三翅,能飛千里。這種鳥終生只能和三翅鳥交配,一旦與普通海鳥相親,立即就會失衡,失去飛行能力。結果自然只有死亡。」

他看向楊柳:「不知是不是真的?」

涉及海外見聞,楊柳自然不甘示弱:「許兄真是博聞強識。此鳥名為冬澤,通體雪白,是季候之鳥。近海無冬,常以見得此鳥而知冬至。現今這時候可見不到。」

許象乾笑了笑,又去問姜無憂:「宮主怎么看這種鳥?」

他明說冬澤鳥,實是說晏撫與柳秀章。

三翅鳥只能與三翅鳥交配,配不成雙翅鳥。正如晏家嫡脈也不可能再與柳家柳秀章這一脈結親。

這不是由他們本身的意願所能決定的。

姜無憂自然聽得懂。

但她只問:「禽鳥無情,只循生命本能。人亦無情?冬澤鳥失衡,但若別鳥愛之,銜食以喂,能死乎?」

她又問:「鳥錯配失衡,人錯配,失命否?何以相提並論!」

一番詰問,迫得許象乾啞口無言。他本不易詞窮,但這等涉及情感的問題,又有照無顏在場,他那些無賴耍滑的話,說不出來。

聽到現在,照無顏等人哪里還不明白,其中另有隱情。於是一個個都閉嘴不語,默默旁觀。

李龍川雙手扶膝,看向姜無憂:「殿下。縱然別鳥愛之,銜食以喂,或可不死。但不能振翅,是冬澤之願嗎?匍匐一世,誰能苟且?」

他義正辭嚴,發乎理想,注解未來,朗朗之聲,若金石交擊。

姜無憂只冷笑道:「禽本無約,人卻有信。匍匐是苟且,失信卻不是?」

柳神通是她投注的天驕,柳秀章是她的閨中密友。於情於理,她都需要為柳秀章出這個頭,吐這口氣。

不然她堂堂華英宮主,不知有多忙,哪有那么多時間,整日追打一個負心漢?

李龍川亦默然。

姜望長嘆一聲,就在座位上,對姜無憂拱了拱手:「宮主說得句句在理,無可辯駁。但宮主亦知。三翅鳥配雙翅鳥是錯配。人生漫長,年年復年。人生苦短,過隙白駒。如能不錯,何必要錯?」

姜無憂沉默片刻,方才啟唇:「究竟是對是錯,也唯有當事人知。但姜青羊你既然開口,這事本宮便不再管。」

她目不斜視,並不去看晏撫,但說道:「晏撫,你好自為之。」

晏撫一口飲盡杯中酒。

這臨淄有名的富貴閑人,最終只是站起身來,對著姜無憂躬身拱手,嘆了一聲:「慚愧!」

也不知是說給姜無憂,還是說給柳秀章。

又或者,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