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半截身體的褚密,沒有說話,在痛苦的消解中他也根本無法再說話了。但他的身體驟然崩散,星橋也崩潰當場!
他加速自己的死亡,不使魚嗣慶踏他過河。
魚嗣慶的身影已經消失,去到另一個區域,但整個左爪,也在這猝不及防之下,留在了界河中,陪褚密一起消解。
人的修行,很大一部分就是對規則的體悟。
為什么外樓修士能在迷界這種混亂顛倒的地方,不迷失方向?
因為他們立起的聖樓,本身已可看做星穹的一部分。即使是在這樣顛倒的地方,也能給修士以跨越迷界的定位。從某種意義上講,人身即宇宙,人身即規則的體現。
所以從理論上來說,只要外樓修士舍得犧牲,就可以用星樓之力,在界河上短暫地構建規則。性質一如迷晶所制渡橋。
褚密早就在姜望身上做了標記,目的並不單純,是為了宰肥羊一刀,盜竊寶物。但即使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他也沒有想過投降,沒有想過故意暴露姜望的位置,為自己爭取機會。
只是在被追殺得上天入地的時候,找到姜望一起,想靠著暗中保護姜望的強者逃生。
符彥青說至少在這件事情上,褚密可以信任,他的確也沒有讓人失望。
但姜望根本沒有想到,褚密會犧牲自我,搭建星橋,讓他渡河。
褚密明明是那么怕死的一個人!
是會跪著求情,只求一個活命機會的人。
是擅長坑蒙拐騙,表現得極其自私的人。
可現在,其人甚至沒有留下任何要求,任何遺言,只有一句——渡河!
渡河。
於是姜望渡河。
無論是決明島還是釣海樓,迄今為止任何一種在迷界反映位置的手段,在迷界位移之後,都需要時間來反饋,重新構建輿圖。而指輿,更需要時間來接受訊息。
所以他也不知道,界河對面是什么區域。但無論是什么地方,總不至於比現在的情況還要壞。
「到了迷界,都是袍澤。」
不知道褚密到底相不相信這句話,不知道他臨死之前想了些什么。他的掙扎和猶豫,仇恨和決絕,都消解在五光十色的碎流中。大概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為什么做出如此選擇。
但姜望的確踏著袍澤的屍體,渡過了界河。
心中百味雜陳,不知如何說!
……
……
水鷹嶸頓步在界河前,他險些就消解在界河里——若不是他慢了一步。
此刻心中又是後怕,又是惱恨。
「晶橋在誰手上,速速取來!」他大聲下令。
晶橋即是海族的渡橋,材質都是迷晶,只是在搭建手法上略有不同。但本質是一樣的。
海族內部亦有不同勢力,一般各自為戰。很少會橫跨區域,貿然去到其他勢力的地盤。跨區域戰爭也不會經常發生,又因為迷晶的珍貴程度,所以平時幾乎不會有誰隨身攜帶晶橋。
也就是這次海族大軍出動,才總有那么幾分准備。
這東西作為隨軍物資,很是緊要。
水鷹嶸嫌棄速度太慢,甚至是親自趕去攜帶晶橋的海族那里,將晶橋帶回來,架上界河。
他親自點了十個戰斗小隊,吩咐道:「這十支隊伍隨我一起渡河。其他戰士就守在這里,等候下一步安排。迷界位移,吾王定有命令下達。」
就像姜望不知道界河的那一邊連接什么區域,水鷹嶸亦是不知。
貿然帶人去另一個區域,無疑非常冒險,萬一進入人族占據絕對優勢的區域,他們這些戰力,就是去送死的份。
但他又不能不去。
魚嗣慶當著他的面,已經因為追擊姜望失去了一條腿。到了另一處區域,未必還能是姜望的對手。
他先前的緊張避讓,已經大大失分。
現在還不去支援魚嗣慶,回頭一定逃不脫軍法。
「速度過河支援魚帥!」
他一步踏上晶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