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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梟混亂的大腦,已經記不清自己死了多少次。
這是第六十次,第一百六十次?
經歷了太多種死亡方式!
但至惡如它,混亂癲狂如它,當然不甘示弱。
一次次奮起,一次次復生,一次次戰斗,也一次次……戰敗。
對手像一座巍峨之山,又像一片遼闊之海,無論它選擇以什么方式沖鋒,都無法撼動山海。
再一次汲取神力,自空無中復生,羽爪俱全後,燕梟獰聲道:「嗬嗬……你保持這種強度的戰斗狀態,還能持續多久?」
它說這話的時候,姜望已經近身,左手正貼在它的腦袋上。只輕輕一按,便將一枚殺生釘按下,釘入了它的顱骨中。
輕描淡寫地問道:「你身後的那位,還能堅持多久?」
風吹殘骸如煙落。
涌動的神力中,燕梟再一次凝聚成型。
姜望已經非常熟悉這種神力,更熟悉了燕梟復生的過程。
提足進步,干脆利落地兩劍,便已斬破燕梟的進攻姿態。
左手一揮,三昧真火結成火環。
圈住燕梟的脖頸、翅根、雙爪。
雖未觸碰燕梟,卻令它無法動彈分毫,只能維持浮空不動的姿態。它早已記住三昧真火的威能,知道自己稍一動彈,沾上了這神通之火,就會被焚為灰燼。
如此看起來……
就像是五道火環,把它吊在空中。
「你覺得是你這個姿勢堅持得久,還是龍神堅持得久?」姜望問道。
「嘻嘻。」燕梟笑著說:「我覺得你堅持不了多久了。」
「是……嗎。」
姜望五指一合,三昧真火結成的火環驟然收緊,頃刻將燕梟焚為飛灰!
紛紛揚揚的飛灰中,是懸顱之林短暫的平靜。
燕梟的形體再一次緩緩凝聚。怨毒的眼神先一步瞧了過來。
嘶聲道:「你以為那和尚真能夠戰勝龍神嗎?不過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等他死了,就是你!」
長相思自下而上撩過,將它左右剖開兩半。
在寂冷的夜晚里,長鋒仍如秋水一泓,清澈明亮。
真是寶劍。
殺敵不沾血跡。
姜望輕輕一振長劍,在長相思的輕吟聲中,翻檢著自己對於劍術的理解,分析自己對燕梟的又一次殺戮……
燕梟不是很好的練劍對象,卻是很好的練劍靶子,可以在它身上盡情地釋放劍術靈感,總結經驗的機會近乎無限。
「你該死!該死!不要給我等到機會,我一定會狠狠地折磨你!」
剛剛復生的燕梟,又一次叫囂起來。
姜望卻只輕聲問道:「說起來……你了解龍神嗎?」
說話間,人已近身,長相思凌厲地穿心而過,將燕梟的胸腹洞穿一個巨大窟窿,從這頭看得到那頭。
正是老將遲暮之劍。
「你先不用回答,等下次。」他說道。
那黑色的物質是什么,姜望一直沒能弄清楚。
只能猜測大概是惡念聚集一類的事物。
總之燕梟就在這黑色物質的凝聚中,又一次復生了過來。
「我什么都不會——」
噗!
它再一次被削成了燕棍,兀立在夜空中。
「想好了再開口。」姜望這樣說著,於是長劍一橫,也再一次一劍梟首。
眼見得燕首高飛,見得那目光中的狠戾再一次渙散……
簡單極了。
燕梟有一個誤區在於……它以為它逃出了燕巢,是代表它的戰斗技藝已經與姜望迅速接近。
殊不知姜望也只是一直在適應新的戰法——如何平衡「最短的消耗」和「最快殺死燕梟」這兩個目標。
殺燕梟這件事,本身已經毫無難度可言。同時兼顧兩個高難度目標,才是姜望給自己的挑戰。
如是才給了燕梟一個機會,讓它得以逃出燕巢。
實際上失去了燕巢對它的加持,它在姜望的劍下更是無路可走,無從招架。
尤其是隨著戰斗一次又一次地發生,知見不斷地補足……
它在姜望這里,幾乎已經沒有秘密。
可以說身形一動,它的戰斗選擇便已經出現在姜望心中。
他要做的,不過是順手收割。
觀衍大師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燕梟一次次的復生,一次次的進步,的確是容易叫人絕望,比它強大的對手,也很容易被它耗死。
但姜望也在飛速地「進步」。
這個「進步」,便體現在斬殺燕梟的熟練上。
因為知見的迅速滿足,一時間竟顯得姜望越殺越輕松。
當然,時間若是能夠一直持續下去,燕梟的進步遲早會追近姜望。但那並不是一朝一夕可成。
甚至於姜望的力竭更會在此之前發生……
而姜望果斷改變戰法,減少消耗,就是為了讓那一刻來得更晚。
「我也會非常了解你的!」再一次復生的燕梟,惡狠狠地說道。
這顯然是一種威脅。
不過非常地不高級。
「我覺得我有必要給森海源界留下一本秘籍。」姜望探手一抓,已經單手掐住燕梟的脖頸,殺生釘直接自脖頸貫入它體內——
「《燕梟的一千種死法》……你覺得怎么樣?」
他要殺死燕梟一千次!
再一次復生的燕梟,身體仍如最初一般,沒有改變。
仍然是完好的狀態。
但它的眼神變了。
那復雜的、狠戾的、混亂的眼神,在它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搖搖欲散。
不。
從來只有它把恐懼帶給敵人。
它不能夠恐懼。
它如何能夠恐懼?
上一次與面前這人交戰時,它之所以恐懼,是以為自己真的會死。
以為當自己不能借由森海源界的力量復生,而需要神力復生時,會被龍神視為累贅抹去。
但是龍神沒有。
龍神仍然非常需要它。需要它破壞森海源界,需要它牽制世界意志,牽制那個光頭……
現在它作為神階與龍神聯系在一起,更不是可以輕易被放棄的存在了。
只要龍神在,它就可以無限復生,且這個過程甚至不是龍神現在所能阻止的。
所以它有何懼?
但盡管這樣想著……
「我了解得不多。」它說。
它好像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心里給自己鼓勁,嘴上向對手投誠。
它腦海里有數千數萬個混亂的意志。
每時每刻都有無數想法在碰撞。
但在此刻,在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此刻,數千數萬個混亂的意志……都傳來了同樣的恐懼!
哪怕是永生不滅的存在,也無法承受千百次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