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休要戀戰(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3231 字 2022-11-22

「你這廝,怎么跑得這么快!」鍾離炎一邊疾飛,一邊很不爽地質問道。

范無術頭也不回,理直氣壯:「我不跑快一點,我跑得過你么?」

鍾離炎惱道:「如果我沒跑呢?我跟他們打起來怎么辦?!」

「那我逢年過節給你上炷香。」

兩人一前一後,一口氣跑出了數百里地,方才確定是甩脫了追兵,四目相對,都有如釋重負之感。

只是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鍾離炎難免有交友不慎之憾。

但不等他開口譴責,范無術已經先一步怒斥起來:「他們怎么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聯手了?真是卑鄙小人!」

「那左光殊和屈舜華從小就訂了親,本就是一伙的。」鍾離炎翻了個白眼,然後瘋狂給自己找借口:「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會跑?早就各個擊破了!主要他們青梅竹馬,默契早就形成,而我的狀態又不完滿……」

范無術也不知信沒信,只怒道:「可惡,山海境這種各憑本事的地方,他們居然還拉幫結伙,裙帶入境,簡直無恥!無恥之尤!」

又轉頭看向鍾離炎:「鍾離兄,你在有什么朋友,不妨聯系一下。咱們也聯起手來,再回過頭來解決他們!須叫他們知道,不是只有他們有人!」

鍾離炎冷哼一聲,氣勢磅礴地道:「我鍾離炎七尺男兒,不信天,不信命,只靠一雙鐵拳,一柄劍!」

「……」范無術瞄了他一眼,幽幽道:「你在楚國一個朋友都沒有,是這個意思吧?」

鍾離炎又哼一聲:「非不能,不屑耳!」

范無術痛苦地按了按額頭,轉問道:「那這次進山海境的這些人,你有沒有關系稍微正常一點的,可以談合作的?」

見鍾離炎半天不吭聲,忍不住問道:「全都有矛盾?」

鍾離炎怒道:「早知道剛剛把你放在前面擋雷!」

適才在那道恐怖雷電迅速擴散開的時候,的確是鍾離炎一夫當關,獨自擋在前面,扛住了所有的傷害。

范無術是躲在他身後,才得以毫發無損。

此刻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動緩和了語氣:「既然找不到人聯手,那你說說,你接下來是怎么打算的?」

鍾離炎顯然是早有考慮,毫不猶豫地道:「先砍斗昭,再砍姜望,接著砍伍陵,然後砍左光殊,緊接著砍項北……」

「等等等等。」范無術趕緊攔住,以近乎明示的語氣問道:「我是問打算!也就是計劃!明白嗎?你原來的打算呢?」

意思是別打算了,趕緊轉變思路,想想凰唯真的神臨之謎。

可惜鍾離炎並沒能心領神會,誠實地說道:「先砍斗昭,再砍伍陵,接著砍項北,然後砍左光殊,緊接著砍屈舜華……」

「等會,等會兒!」

范無術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合著這個姓鍾離的,這趟來山海境,就只是為了肆無忌憚砍人?

「我倒是蠻好奇的。」范無術被氣笑了,反倒生出幾分局外看客般的平靜來:「姜望何以在你的挨砍名單里一下子排序那么高?剛才他好像並沒有來得及出手。」

鍾離炎怒道:「剛剛若不是姓姜的在,我豈會逃?」

還挺會分主次!

范無術以手掩面,久久無言。

直到……

鍾離炎忽然一把將他拉到身後。

鐺!

重劍橫出,擋住一只襲來的利爪。

在這劍爪對抗的時刻,鍾離炎和范無術才得以短暫看到目標的樣子。

那是一只形如烏鴉、綠眸赤喙的怪鳥。

羽翅只是一震,又消失在視野中。

而後是乒乒乓乓,瘋狂的金鐵交擊聲,如琵琶驟弦,響徹范無術身周!

「我們這是什么鬼運氣?」

范無術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索性凝冰於身,當場化為冰雕。

以減輕鍾離炎的防護壓力。

在冰雕之外,再降寒霜,以遲緩那怪鳥的速度。

……

天凶有鳥,名曰食鴉,綠眸赤喙,疾不見影,好食人顱。——《山海異獸志》

……

……

雷光肆虐過的海域,兩方天驕劍拔弩張,互不相讓,大戰一觸即發。

大楚小公爺就在這樣的情形下現身,身披淡藍色的煙甲,華袍飄卷,馭水踏波而來,遠遠便是一抬手,威風凜凜的水龍招搖出海,嚇得鍾離炎和范無抱頭鼠竄……

真乃豪傑也!頗有幾分救美之英姿!

唯一不太協調的是……

屈舜華這位被救的「美」,不但沒有楚楚可憐地等在那里為英雄送秋波,還怒氣沖沖地狂追鍾離炎幾十里。

眼看著那鍾離炎腳底抹油一般,跑得飛快,實在是追不上了,才憤憤然作罷。

左光殊忽然覺得,自己救的也許是鍾離炎。

那邊屈舜華折返回來,深藍色的煙氣騰身而起,愈發顯出絕美風姿。她也披上了無御煙甲,迎向左光殊姜望二人。

無御煙甲這樣的創造性道術,左光殊當然早就跟屈舜華獻過寶。

虞國公府也當然不會缺元石。

只是屈舜華有另外的辦法對抗重玄環境,卻是不需要時時刻刻外放無御煙甲的,所以幾乎未曾用過……

當然此刻左光殊出現了,那情況自然又是不一樣。

無御煙甲很好用,必須時時刻刻用!

「姜大哥,多虧你們來援手!」屈舜華飛身近前,笑容明朗,禮數周全。

緊隨左光殊之後的姜望,的確感受到了這位弟妹身上沸騰的戰意。不由得更添幾分好奇……左光殊所說的她藏起來的那門神通,到底是什么?竟讓她在修為差距如此明顯的時候,仍有與鍾離炎正面搏殺的信心?

至於屈舜華旁邊那位全身籠罩在灰色長袍里的月禪師,靜默得如雕塑一般,倒是誰也不可能窺得什么情緒出來。

「我看我們要是來晚一點,鍾離炎他們說不定已經交代了!」姜望笑道。

他這話當然是誇屈舜華,但也未必不是事實。鍾離炎若是真個跟屈舜華交起了手,就沒現在這么容易脫身了。

屆時他和左光殊再突然加入戰場,至少也能留下一個人來——他本來在前面帶路,後來主動減緩了速度,就是為此。

可惜左光殊生怕屈舜華受傷,人還未近,道術先發,提前驚走了鍾離炎。

「姜大哥慣會誇人哩!」屈舜華大方笑著,熱情地介紹兩邊認識:「這位是姜大哥,這位是月禪師……」

姜望很有禮貌地微笑低頭,以為致意。

月禪師也點了點頭,算是認識了。

兩邊好像都沒有什么結交的心思……

屈舜華敏銳地感受到了這一點,正要說些什么繞開。

月禪師已經隨手將那殘破的機關迦樓羅收起,用她固有的語速說道:「我們得去前面看看。」

相較於逃竄的鍾離炎和范無術,顯然夔牛那邊發生的故事更具備吸引力。

如果去得晚了,大概連痕跡都不復存在。

所以月天奴連機關迦樓羅也不修復了,直接就要出發。

屈舜華看向姜望,見姜望點頭,這才道:「那我們同行。」

姜望扭頭一看,左光殊已經很自然地飛到了屈舜華旁邊,不由得痛心疾首起來。

這倒霉孩子。

這么快就脫離隊伍了,競爭意識何在?

但左光殊哪有工夫看大哥的眼神呢,早跟屈舜華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彼此交流著山海境的見聞——

到處都是山都是海,有什么不一樣嗎?有什么好交流的?!

姜望憤憤不平,卻還要保持微笑。

在被雷電洗過的區域里,四人一起往那道恐怖雷光爆發的中心點飛去,

山海境這樣的環境,總是不容易留下瘡痕的。

雷電滾過沒有多久,除了偶爾流竄的靈性電蛇,已經不太看得出來這里發生過什么了。

這樣的四個人在一塊,在如今的山海境里的確不用擔心任何隊伍,故而速度極快。

不多時,已經來到那道接天雷光最早爆發的地方。

空氣中還有著散逸的、狂暴的力量,但真正制造這些力量的夔牛,卻是不見蹤跡。

水面漂浮著難以計數的魚蝦屍體,隱隱散發著肉香。

甚至於姜望還在其中看到了許多黃貝,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生物。

全都死得很徹底。

夔牛為何會在這里大打出手?

姜望試著以追思秘術追索夔牛的神魂氣息,但實力差距太大,在神魂氣息的模擬那一步,就無法成功。

左光殊和屈舜華顯然也沒有發現什么有用的信息——更准確地說,他們本就沒有用心尋找什么,一直在聊天,時不時還很明顯地傳音私語。也不知在聊些什么,也不知怎么那么多話聊。

姜望瞥了一眼他們,就收回了視線。

默默握住紅妝鏡,洞察方圓五十里內的細節。

年輕人靠不住,老大哥得負起責任來。

月禪師似乎也抱著同樣的心情,正飛來飛去,仔仔細細地梭巡著四周環境,似乎根本不知疲憊。

「怎么樣,發現了什么沒有?」屈舜華大概是聊天終於告一段落,想起了這邊,於是飛身過來。

月禪師看了她一眼,大概明白是要分享情報,不必瞞著左光殊和姜望,於是說道:「他就在此地,與夔牛交過手。或者說,夔牛那道雷電,就是為了攻擊他。」

「他?」左光殊好奇地湊上來。

「一個很擅長隱跡的強者,我們初步懷疑是失落的九章玉璧的擁有者。先前夔牛就是在追殺他。」屈舜華解釋道。

左光殊和姜望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些驚訝。

這一次山海境的參與者,不止七組人?

而且這個不知名的強者,竟然有著逃離夔牛追殺的實力?

至少至少,其人也是在那道接天雷電的核心范圍里逃生了。

這等實力,難以測度。

「他好像發現我們了。」月禪師又道。

「為什么這么說?」屈舜華問。

「他們兩個人里,有一個人的痕跡一直很明顯。但就在這里,利用夔牛雷電席卷的機會,瞬間抹除干凈了。他自己的氣息也完全消失不見,很顯然是我的追蹤觸動了什么,讓他得以察覺,然後選擇離開。」

屈舜華面露驚色。以她對月禪師的了解,月禪師對信息的捕捉能力,在這次進入山海境的人里應該是獨一檔的。

那人竟然能夠察覺到月禪師的追蹤,必然是有著超乎尋常的手段。

神臨之下,有誰人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