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君子之爭(1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077 字 2022-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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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昭覺得不虛此行。

姜望卻覺得……

非常虛。

此刻他虛得不行。

天人五衰所造成的傷害,仍然在身體里惡化。

說起來他是救下了左光殊和月天奴,保住橘頌玉璧,成功脫身。

但其實只是斗昭對戰斗的渴求更甚於九章玉璧,根本沒對左光殊再出手。不然的話,姜望是攔不住的。

斗昭是全方位幾無死角的強大,不但修為超出,刀術碾壓,就連戰斗才情,也是絕頂。

他竭盡全力,也只能掙一個逃命,而斷無取勝可能。

直到此刻,才來得及處理傷勢。

此時此刻,他盤坐機關摩呼羅迦的頭頂,疾風驟雨皆在金光外。好像隔窗看著這個世界,有一種朦朧。

這尊人身蛇頭的摩呼羅迦,左手托著禪坐的月天奴,右手托著昏迷過去的左光殊,穿行在風雨里。

三者皆重傷,誰也幫不上誰。

摩呼羅迦左手五根巨大的手指彎曲著,如同月天奴的神座。

她閉目凝神,面有禪光,正在全力修補神魂。

姜望對這位洗月庵的高徒相當好奇,同時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身上不斷散發的惡臭。

但見得月天奴面無表情的樣子,才反應過來。

以她的傀儡之身,即使是有嗅覺一類,也只是作為輔助戰斗的感知存在,不會真的對香臭有什么感受。

月天奴這樣的洗月庵天驕,能夠和大楚千年世家屈氏搭得上關系的存在,為何會是傀儡身?這背後有著怎樣的故事?

姜望摒棄這種忽然掠過的雜思,五心朝天,同樣閉上眼睛,顧自處理傷勢。

衣服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流汗、身體臭穢、不樂本座,是為天人五衰。

天人壽命將盡,於是有此五衰之相。

斗昭這一刀沒有直接斬中姜望,不然他也無法堅持到現在。

可若是任由五衰繼續惡化,也只能一步步走向死亡。

被斬入體內的五衰之力,畢竟只是彼時大戰的余波,不及時處理也能殺人,真個靜下來全心對抗,辦法是有一些的。

比如調集道元,遍布身體,接觸每一縷游走的五衰之力,一點一點地分化、包裹、調和……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但也是相對安全的過程。

以姜望對道元的細微控制力,足夠做到這一步。

但他沒有這么選擇。

而是用赤心神通的不朽之光護住要害,然後直接在體內調動三昧真火,圍追堵截,全面絞殺!

轟隆隆!

風雨中偶有驚雷響。

把身體變成戰場,在每一個五衰之力肆虐的角落焚殺,這當然是一個痛苦的過程。

姜望甚至是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吐血。

血是黑色的,有腥臭之味。

身內的傷勢不僅僅跟天人五衰的刀勁有關,也跟三昧真火有關。實質性的神通之火在體內竄動,再怎么控制入微,也無法避免受傷。

用惡化傷勢的手段去阻止傷勢繼續惡化,實在是重症用猛葯,一個不小心就會治死自己。

也就是他剛剛立起第二座星樓,身體又得到了一次強化,不然現在就該扛不住了。

但除了微微擰著的眉頭,他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早已經習慣了忍受痛苦。

「你不妨等等,等我稍好一些,我有辦法解決你的傷。」月天奴忽然說道。

她在禪定之中,亦捕捉到了姜望體內劇烈的交鋒。

那種痛苦,她是能夠體會的。

姜望睜開眼睛,看著她,略有些驚訝,但還是搖了搖頭:「來不及的。」

繼續焚殺,繼續痛苦,繼續吐血。

如此選擇,如此承受。

來不及?

只是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月天奴便好似聽懂了什么,不再吭聲,只是也選擇了一些相對激進的辦法,默默地修補自己。

姜望觀察著四周的環境,保持警惕的同時,也是轉移一些痛楚。

到了這個時候,體內三昧真火已經圍住了所有的五衰之力,正在焚殺,倒是不需要投入全部注意力了。

月天奴選擇開口的時機非常巧妙。

姜望覺得,她可能因為什么原因,沒能最大程度上發揮自己的實力,不然應該可以給斗昭造成更多一點困擾才是。

身上實在是痛,他本能般東想西想地去舒緩。

「確實來不及了。」風雨中,有個聲音說。

鑽透了雨幕,響在耳邊。

機關摩呼羅迦定住了。

微籠著金光的高大身軀,兀立在暗沉沉的天幕下,有一種冷硬的氣質。

姜望和月天奴都盤坐不動,他們都是清醒的人,知道在這種時候,什么事情最重要。能多恢復一分力量,就多一分可能。

至於來者的樣子,總會看到。

雨幕如珠簾。

有兩個人「卷簾」而來,踏空漫行。

他們就走在機關摩呼羅迦的正前方,當然也在盤坐蛇頭的姜望視野中。

一者樣貌不佳,身穿襕衫,頭戴進賢冠,左肩上停著一只黑色的蝴蝶。

另一個也戴著進賢冠,卻是一頂鐵鑄的冠。身上披甲,兩只眼睛一大一小,莫名的還挺協調,甚至稱得上好看。

來者當然不善。

說話的人,是那個身穿襕衫的。

姜望早在觀河台上就見過,認得他是越國天驕革蜚。那么旁邊那位穿甲的大小眼,定然就是伍陵了。

為了避免對方的警惕,他停止了吐血:「有朋自遠方來,姜某傷重不能迎,失禮了。」

伍陵的性子大約是直接一些,並不理會姜望的寒暄,只是看著他,目光饒有興致:「你是怎樣猜到的?」

對方願意聊天,姜望也樂得多說幾句。

「山海境這樣大,我本以為我是很難找到光殊他們的。」他如是說道:「但我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好像他就在這個方位,等我找過來……呵呵,居然真的在。你說巧不巧?」

革蜚微微一笑:「有時候靈感就是這樣突如其來,怎么這也值得懷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