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玉線(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060 字 2022-11-22

有的人,即使是在末日的時刻里,也自是一抹風景。

……

……

百樣人,有千種愁。

望著眼前那座金玉遍地、楨木茂盛的浮山。

看著它在天搖地動里,逐漸籠罩在一層灰色光罩中。

一襲儒服的革蜚,長嘆一聲。

一瞬間,整個人都像蒼老了十歲。

革家已經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刻,無論是革氏,還是他本人,也都急需要得到蜚的精血。這是他來到山海境的根本目的。

他獨自一人,在擺脫姜望的追殺之後,又歷經千辛萬苦,幾番逃殺,才終於找到這太山來。

只要拿到了蜚的精血,再隨便找個持有玉璧的人做個交易,此行就不算失敗。

然而……

當他終於找到這里來,還什么都沒有來得及做,這一次的山海境之旅,就已經要結束了。

天傾開始,太山封山。

「罷了。反正本來就已經沒有太大指望……」

他這樣安慰了自己一句。

咬了咬牙,轉身飛進風雷中。

不管如何,還是要去中央之山。

做哪怕是最後一次的努力。

……

……

天傾已臨,九章玉璧散發瑩瑩玉光,撐出一片相對獨立的空間,籠罩著疾飛中的三人。

在天地元力已經崩潰的此刻,代表著山海境「天意」的九章玉璧,仍能穩定小范圍內的天地規則,讓持有者可以調動天地元力抵御滅世之禍。

沒有九章玉璧的,自然只能以肉身橫渡,靠自己的道元硬撐。還需要時時刻刻地維護身內環境,穩定肉身秩序,不讓自己隨著天地一起崩潰……其難度可想而知。

當然,也並不是持有九章玉璧,就能在天傾下萬事大吉。

山海境里的災禍,仍舊需要面對。

一路上的狂雷、颶風、海嘯……一切末世之景,都有可能將前行者埋葬。

必須要趕到中央之山,才能攫取最後的收獲。

天災雖凶,三人也無一弱者。聯起手來,又有九章玉璧的支持,倒也一時半會沒有傾覆之虞。

左光殊是天縱之才,馭水無雙,種種水行的玄妙道術信手拈來,揮灑自如。

月天奴則是眼界高遠,底蘊深厚,使用的道術並不繁雜,但每一門道術都用得恰到好處。

姜望道術雖然也不弱,但全以殺伐為主,在這種對抗天地之威的時候,倒是沒有那么好用……總不能到處丟焰花焚城。

不算全然無法應對,只是相對於左光殊和月天奴,在這種情況下,有些浪費道元的嫌疑。索性負手憑虛,倒是格外輕松瀟灑。

三人現在手里有兩塊玉璧,一為橘頌,一為抽思。

兩塊玉璧光輝相合,支撐起來的空間相對寬裕。

像一盞孤燈,飄搖在天傾海嘯的此刻。

外間越是雷驚風險,越是凸顯此間安寧。

漫看天地翻覆,閑觀風起雷鳴。

這要是許象乾在,至少也得吟個十首八首的。

左光殊感受著懷里的那塊鳴空玉,手中道術未歇,但此時此刻,也想到屈舜華……

「傳說中行於末法時代的度厄之舟,想來也是似於這般。」月天奴感慨道。

微弱的星光早已經看不到了。

天上開始下起雪來。

黑沉沉的天與海,漫天飄雪。

寒潮無聲襲擾。

姜望用食指輕輕一劃,頓時虛空燃焰,一道火線將玉光所籠罩的范圍圈住,牢牢將寒潮抵御在外。

落雪至此而化,一時如潑雨。

那些雨水,又在左光殊的控制下,化作流珠亂舞,上擊狂風,下擊海浪,偶爾轟碎亂石。

這默契的配合,如詩如畫。

「世上真有度厄之舟么?」姜望好奇地問道。

「怎會沒有?」月天奴道:「就在須彌山。」

姜望道:「佛門西聖地,久聞其名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停聲。

有一根釣線,從未知的高處垂落下來,正好懸在他的面前。

從高穹至此,一路所經歷的驚雷、狂風、飛雪,竟都不能影響它絲毫。仿佛完全是在無關的世界里垂落。

雖在此間,實在別處。

可若說它在別處,又如此真實地體現在眼前。

「時機已至,來找我。」

一道熟悉的聲音,也隨著這條釣線落下。

王長吉的聲音。

姜望忽然想起王長吉先時所說的那句話——

「我是在爭取垂釣的權利。」

他……爭到了么?

以山海境為池,和混沌爭?和燭九陰爭?

姜望沒有猶豫,伸手直接握住了這根釣線,只對左光殊兩人說了句:「先不去中央之山了,先去陪我見一個朋友。」

釣線開始飛快回收。

籠罩三人的玉光也隨之登天。

漫天風雪,驚雷電蛇……所有的天災,仿佛都游離在這根釣線之外。

在驚奇之中,又有一種異樣的合理。

握緊了手里這根釣線,姜望越是感受,越是感覺熟悉。

看著身周的玉光,忽然便明白了什么。

九章玉璧!

王長吉的這根釣線,就是用九章玉璧做成。

他之前只顧著研究那根釣竿,卻不知道釣線才是重點。

只是……但凡進山海境試煉的,誰不把九章玉璧當寶貝一樣供著?生怕怎么就碎了壞了,無法庇護自己去中央之山,不能夠讓自己帶著收獲離開此境。

王長吉卻直接把它做成了釣線!

想人之所未想,能人之所未能。

不是真的對此方世界有一定的洞徹,不能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