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被割斷了。
而斗昭那燦爛的桀驁的身影,就放肆地站在姜望身前。獨臂斜提天驍,看著『革蜚』的眼神……如看豬狗。
不得不說,斗昭這樣的人物,作為對手壓迫感十足,作為戰友則叫人很難不膨脹。
王長吉的眼神,祝唯我的槍,魁山的拳頭,斗昭的刀……都只發生在一個瞬息里。
短暫的交鋒過後……
啪!
姜望已經將最後一塊玉璧,按在了古老石碑的凹槽上。
這一聲太清脆,太清晰,非常的悅耳。
給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或許也不僅僅是感覺。
那時時刻刻橫亘在心頭的巨大壓力,就此煙消雲散。
九章玉璧齊聚,召發著難以言喻的力量。
背部的凹槽全部被填平,九塊玉璧流光萬轉,立在山腳的這塊石碑,開始散發出一種古老的氣息。
籠罩中央之山的神光罩,一時光芒大熾,厚實凝重,竟如黃金所鑄!金燦燦,真不朽,像一只倒扣的金鍾,籠罩了中央之山,瞧來堅不可摧,萬古不移。
那無邊的黑潮撲來,也只似海浪撲礁石,全無半點動搖。
天穹黑雪雪崩一樣地砸落,也只發出沉重的悶響,然後滑落黑潮里。
海中拔起的巨浪,一直自下而上沖擊著中央之山的底座,撞得中央之山隱隱搖晃……此刻卻一下子就崩碎了,如潑雨落回海中。
『革蜚』烏青僵白的臉,已經消失了所有的笑意。
他看著中央之山前的這些人,慢慢地說道:「你們,都要死。」
他的每一個字落下,都像是一記重錘,敲打在眾人的心中。帶來肉身與神魂的戰栗。
舊的壓力才去,新的壓力已生。
毫無疑問,此時的『革蜚』,絕對有著神臨層次的實力,甚至不是簡單的神臨,而是神臨中的強者。
他當然有殺人的能力。
不僅僅是在山海境削去誰的三成神魂本源。
而是真正的抹殺,斷絕所有回歸現世的可能。
先前斗昭離境而不得,便是注解。
這樣的『革蜚』,發出了死亡宣告。
他的氣勢節節拔高,幾乎是無限騰升,沖天撞地。
狂暴的氣浪鼓盪不已,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引動了颶風!
他毫不遮掩地展現他的憤怒,他的力量,他的恐怖。
生死之間,誰能無懼?在絕對力量層次的壓制下,誰能不生怯懦之心?
他要打斷這些人的脊梁,磨滅他們的意志,殺死最不聽話的那些,再來奴役剩下的。
他是真的憤怒了。
但是此刻他面對的,是怎樣的一群人呢?
他以為他知道,但是他並不知道。
他聽到了狂笑。
那是囂狂桀驁的、目空一切的笑。
「你到底能不能夠知曉,你是一個什么樣的東西?!」
那個獨臂的提刀者,面對他的死亡威脅,不僅沒有退避,反而悍然前行。
腳步愈疾,聲音愈輕蔑。
「生存在狹隘的井底,誤以為天下之大,不過如此。寄居在一個失去抵抗能力的修士之身,就覺得可以掌控一切。依仗著區區修為上的優勢,就以為自己有強者的姿態?苟活千年,難當一秋!」
斗昭躍身,身燃金光,刀當顱門!
『革蜚』大怒,憤怒得眼珠子都險些爆出來,雙手握出陣陣寒氣。
然而一桿長槍,比那桀驁的刀光更快。
祝唯我壓根就懶得廢話,他縱躍在空中,劃過一道流星般的燦爛弧線,天地之間仿佛只剩這一道軌跡,只有這寒星一點。
這一點冷芒,就是他的不屑、他的表達。
魁山緊隨其後!
極其雄壯的他,偷懶般地在祝唯我開辟的通道後穿行。
但是他每前進一尺,繞身的血氣就濃郁一分。
沖撞到最後,血氣已如一副血甲般,披在他雄壯得可怕的肌肉上。
先行者設想氣血之盡頭——破法,滅術,絕神通!
他雖無那般威能,卻也見得幾分輪廓。
流星靠近之後,就是隕石。
祝唯我是寒星,他亦是寒星。
轟隆隆打破了空氣。
此拳是九天之上,隕石落!
月天奴十指綻蓮花,身上的黃銅光澤流動起來,人也騰躍而起。簡化的凈土無法和神臨層次真正的「域」做對抗。
她的凈土之力全部凝於自身,凝聚在她的肢體,她的雙手。
讓她在彼方「我如神臨」的世界里,把握自己的自由。
靈識籠罩范圍內,我如神臨。
說的就是神臨之「域」。
是月天奴以後會成就的真正凈土。
也是獨屬於『革蜚』的、此時覆蓋山腳的混亂環境。
為什么他有底氣說要所有人死?因為在靈識籠罩的這個范圍里,他真的可以算得上神!
為什么天授神名後,那些異獸就有了神臨層次的力量?因為山海境賦予了它們如神的能力,令它們可以調動山海境規則,形成自己的「域」。
月天奴同樣沒有說話,但是她看向『革蜚』的眼神,卻更憤怒、更不屑——
你算什么?
『革蜚』的威脅,對她來說是莫大的屈辱!
她撞破了空氣,身在上空,十指綻蓮,直接打出洗月庵秘傳殺法,璃月蓮華掌。
更有王長吉,再一次洞察混亂,尋到了『革蜚』的眼睛,淡然地與其對視。
兩道視線如鐵索交撞!切割!
空氣之中並無形跡,卻有「滋滋滋滋」高頻的刺響。
而按下九章玉璧的姜望已經縱劍而來,青衫飄飄,直面『革蜚』。
也不說什么言語,不給什么憤怒。
只是平靜地看著『革蜚』,身心都揉在劍式里。
說什么有拔劍更明確?
做什么有割下頭顱更有力?
劍在長鳴!
飄搖兮霜風流火。
恍惚兮世間劍仙人!
一劍撞如天柱傾。
面對著『革蜚』的死亡威脅,面對這樣一位在神臨層次都不能算弱的絕對強者。
這些外樓層次的修士……
竟然個個反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