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五章 單騎奪門(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3367 字 2022-11-22

單騎奪門這四個字,說起來好聽。

卻是真個長刀臨頸,生死搏命。

他需要做到第一,做好偽裝,以玉台青驄巡騎的身份,靠近城門傳信。

第二,將信交到守將手中,伺機將其斬殺。

第三,在護城大陣的壓制中,在軍陣、軍械的壓力下,完成破門。

第四,支撐到重玄勝率軍沖來。

中間有任何一步沒做好,都會遭遇生命危險!

而他認真思慮之後,只說可以一試。

與之相對的,重玄勝將這么危險的事情交給他,也沒有說多余的話。

或許得勝營數千士卒這一路殺來,得到的是滿滿的收獲,戰功、財富,應有盡有。感受到的,是勢如破竹的暢快、戰無不勝的喜悅。

但身為得勝營核心的兩人,卻無時無刻不在感知危險。

他們畢竟身在夏境,處在群敵環伺之中,是於怒海深處搏擊風浪,隨時有被大潮吞沒的可能。

只是因為重玄勝過人的智計,才讓一切看起來很輕松。

但承擔三千人生死的重玄勝和姜望,怎么可能輕松?

姜望無時無刻不在修煉,重玄勝無時無刻不在思考。

他們不停地交流,不停地討論,但其實身入敵後,可供選擇的余地並不多。

在會洺府的戰爭秩序重構,夏方明確有大人物趕來坐鎮之後,這種危險的警兆,達到了最高點。

如果說之前尚有騰挪空間,那么從現在開始,一步都不能走錯!

新節城是必須要擊破的一座城池,在重玄勝的戰略計劃里尤其關鍵。

用一座鴻固城的陷落,用一身紹康府軍的軍服,攪亂會洛府風雲,引起紹康府方向的警惕,重玄勝已經用智略創造了最好的條件。

現在則是到了冒險的時候。

欲奪新節,不可強攻。三千人軍陣正面對轟,沒有破城的可能,甚至於大批人馬都不可能靠近城牆。

以一夫之勇,斬將奪旗占門,卻是此時情境下,唯一的機會。

如果重玄勝是武力更強的那一個,他也會毫不猶豫地以身而行。

現在姜望不做別的思考,亦同此理。

他們之間的交情,已經超越了那些不必要的考量。

他們對彼此,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該說不說的廢話,時時刻刻都在說。此時卻也…不必多言!

姜望將儲物匣和長相思都留下。

換了軍服,騎上玉台青驄馬,拿了夏軍信騎的旗和印文,取了玉台巡騎的制式短弩和短劍,又跟重玄勝學了幾句帶會洺府北部口音的話……而後便輕輕一提韁繩,縱馬揚蹄,自往新節城而去。

此處大城雄立,茫茫天壓雲低,護城河如玉帶纏腰。

護城大陣已然開啟——沿途所經的城池,皆是如此。夏國守軍已不太顧得損耗,轉進了更謹慎的防守策略。

穿著夏國玉台巡騎的青色短打制式勁裝,用一手禍斗印自晦了寶芒,姜望單人獨騎,向新節城奔馳。

重玄勝和十四藏在樹影中遠眺。

其時,遠城如山,遠空如畫。

其時,流雲似奔馬。

其時,青白色的駿馬、馬背上的騎士,一去未回頭。

「我乃玉台巡騎,緊急軍情傳遞,新節城守將接令!」

「我乃玉台巡騎,緊急軍情傳遞,新節城守將接令!」

姜望縱馬疾呼,鼓動道元,高聲連呼三遍。

新節城頭,數架大弩移轉。輝光流動,寒芒相指。

姜望立即一手執旗高舉,另一只手也張開,高高舉了起來,以示自己絕無威脅。口中仍呼:「本城守將何在?!」

片刻之後,城樓上一員將領俯瞰過來:「所傳何令?」

姜望只道:「重大軍情,只傳新節守將,請以令印勘合!」

玉台巡騎的規矩,新節城守將自是知曉。

但令要隨身,印不能假手他人,貿貿然與城外之人接觸,他也不肯。

只道:「請定止道元,接受檢測!」

姜望一言不發,在馬背上高舉雙手,同時散去了道元波動。

此時城樓守軍若是歹念,大弩一射,他很難反應過來!

與此同時,兩員守卒飛身而落。

一者拿出一個灰色陣盤,命姜望滴血其上。

此為神禁盤,名頭唬人,但實際效果只是檢測目標是否有神臨修為。此陣盤的研發,就是為了避免單兵奪城的情況發生。

修為可以隱藏,氣息可以收斂,但金軀玉髓的神臨本質,不可能改變。滴血於陣盤之上,一切無所遁形。

所謂神禁,是禁「神」入城。

神臨修士不可能是玉台巡騎,而神臨之下的修士,又幾乎不可能在護城大陣的壓力有所作為。

姜望依言為之。

另一名守卒,則開始對姜望搜身。

他的儲物匣、隨身長劍,全都留在重玄勝那里。

玉台巡騎制式的短弩、短劍,都被收走。

那人又伸手去拿他掛在腰間的信筒一姜望雙手未動,但怒視其人:「非受令者不得窺軍情,違者斬!」

負責搜身的守卒並未說話,仍是打開信筒往里看,除了被卷成一束的軍令,並無它物。什么符篆、陣盤之類能夠瞬間制造傷害的器物,都是不存在的…於是將信筒蓋上。

執神禁盤的守卒則對城牆上點了點頭,示意檢測通過。

於是新節城守將命人放下一條繩索,道了聲:「上來說話。「

護城大陣的壓制下,非主陣者認可之人,僅飛行都會十分費力。

所以哪怕玉台巡騎皆是超凡修士,其中不乏騰龍,新節城還是放下長繩之所以不是吊籃,自是因為人雙手握繩攀爬,本身亦是一種不設防的表現。

攀爬過程中若守將稍有懷疑,隨時可以將其射死!

單騎賺城,真是一個危機的活計。你必須要讓自己置身危險之中,才能夠贏得別人的信任。

姜望二話不說,將令旗橫咬在口中,躍離了馬背,雙手握住長繩,動作矯健地上攀。

三兩下上得城樓,便見得一隊五百人軍陣結陣威懾,兩架大弩相對。

此城守將亦全甲在身,沐浴在護城大陣的光輝中。

姜望心知,對於這位掌控著全效率開啟的護城大陣的守將,自己只有一擊的機會。

一旦被對方借用大陣之力反擊,他也只有逃命一途可走。

心中有萬種計較,面上無半分波瀾,他只立在城垛後,將令旗珍惜地拿在手中。規規矩矩,一步也不前移,重復道:「重大軍情,只傳新節守將,請以令印勘合!「

「我乃本城守將薛妨。」新節城守將隨口問道:「兄弟是哪里人?」

姜望並不答話,只道:「請以令印勘合!」

他只學了這幾句,再說便要露餡,哪里肯多聊。

好在軍情緊急,這些無禮反倒更切合實際。

名為薛妨的守將也並不在意,自儲物厘中取出用於勘合的印文,又拿出自己的將令:「來,咱們且對上一對…宣平侯三天前才帶兵離去,這是又有什么事情發生?」

在他面前的、這位沉默寡言的玉台巡騎,一言不發,只是拿出自己隨身的信筒,從中取印文和軍令薛妨看到,那是一只修長有力的、很適合執劍的手。

當然此刻其人的劍和弩,都已經被收繳。

也不知怎的,他的視線忽然一抬,便看到一雙赤金色的眸子,沿著視線撞來

—一摧枯拉朽般,直接撞進了意識深處。一輪大日已西墜,鼓盪磅礴之威,

落進通天宮,生生撞開其門!

神魂層面敵人已破城,身外敵人已在城中!

堪稱恐怖的神魂力量洶涌奔流。

通天宮對宿主的強大保護,才叫他勉強組織起神魂防御。

可身外身,已是寒光轉。

外樓層次,誰能在姜望面前愣神?

他幾乎沒來得及感受痛苦,便陷入了永無止境的黑暗中。

一支小小的玉台令旗,正正貫穿了顱門!

他生為守城,死而立旗。

而姜望一擊得手,神魂之力繼續催發,在單騎破陣圖的作用下,瞬時間匿蛇穿襲四周,匿蛇百游!

神魂層面的強大優勢,不足以讓他在通天宮對宿主的保護之下,強摧同層次對手,但對於這些守城小卒,則可輕而易舉地制造混亂。

咔咔!

果斷的機擴聲中,破法弩箭呼嘯而來。

青雲印記隱現,姜望險之又險地側身避過。

他已經感受到了整座護城大陣在向他釋放壓力,薛妨雖死,護城大陣卻還開著。身外紫極之征龍的饋贈正在加以抵抗,天穹高處四座星樓並耀,一條星路貫通四樓,直落人間!

磅礴無極的星力洶涌而來,覆蓋了姜望身周,以恐怖的消耗,與護城大陣的壓力短暫對抗。

胸腹之間五輪神光流轉!

在骨骼的密集炸響、血液的激烈奔流中一天府之軀現。

他踏前一步,已經與城牆上那五百人軍陣的最前鋒迎面。

不知何時高舉的左手,直接往下一按一樓台亭閣舊時苑,車如流水馬如龍。

一座璀璨的、華麗的火焰雄城,瞬間淹沒敵陣,傾覆了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