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星月皆冷(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136 字 2022-11-22

黃葉碎落之時,總叫人知世間別情。

老爺子死前遺命,喪事一切從簡,故而喪禮辦得並不隆重。

沒有什么十里縞素,甚至流水席也未辦。

只是在博望侯府設了一座奠堂,停靈三日,任人祭拜。三日之後,會由博望侯世孫扶棺送回位於秋陽郡的重玄族地安葬。

再之後,才是重玄勝的襲爵儀式。這場白事雖然簡為,規格卻也不

首先是定遠侯重玄褚良親自守在外院,充當迎賓。政事堂、兵事堂諸位大人,凡在朝的都來了奠堂拜祭。不在齊地的,也都讓人送了花圈挽聯。

軍神姜夢熊、國相江汝默、前相晏平,都是親至。

再就是通過朝議,懸於紫極殿前的紫微中天太皇旗,降了半旗,大齊帝國以國禮送別國侯。

最後是大齊天子在正祭那一日,親自到場,為老侯爺上了一炷香。

重玄雲波已經用他的一生,詮釋了他的忠誠、勇敢、承擔。

他要行的道,應盡的責,都已經完成了。

了卻了身後事,贏得了天下名。

對一個人的一生來說,怎樣才算是沒有遺憾呢?

姜望還很年輕,並不知曉答案。

奠堂中,重玄勝身穿孝服,跪坐在左側主位。

冠軍侯重玄遵,則跪坐在他對面。

兩兄弟對著每一個前來祭奠的人恭敬行禮,感謝他們為祖父送行。

很難想象,整個喪禮都是十四在操持。即便是一切從簡,對這位向來幾天都說不了一句話的女子來說,也是太大的挑戰。

這等迎來送往的事情,明光大爺從來是當仁不讓,不肯讓誰搶了風頭的。

但是這一次沒有辦法。

本身修為就不行,又神思不屬。也不知怎么的,竟在搬運道元時出了大岔子,連內府都險些崩潰一座。幸好當時是歇在冠軍侯府里,被重玄遵及時發現,幫忙鎮住了。

即便

如此,也已經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姜望昨夜守靈的時候見過他,差點沒有認出來。整個人憔悴得不成樣子,跪在那里什么話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地流眼淚。

後來還是重玄遵強行把他按暈了,送回去休息的。

姜望里里外外地幫忙,但其實也沒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做。也就是在內院幫忙招呼一下前來拜祭的客人。

至於重玄勝的四叔重玄明河,則是沒有回臨淄,只在無冬島遙祭。

「青羊!」

隨著一聲親昵的稱呼,卻是朔方伯世子鮑仲清,攜著一位端麗女子,正邁步走進內院里來。

有些人這么叫是親近,有些人這么叫只讓人膩煩。

鮑仲清顯然是後者。

但姜望也並沒有表現出什么,只伸手引道:「祭拜往里請。」

此時的鮑仲清,表情很是肅穆。但眉宇間的從容自我,仍能說明他這段時間過得很快活。他旁邊的女子,應當就是他幾個月之前迎娶的妻子,蒼術郡郡守之女苗玉枝。亦是落落大方,與姜望行了一禮,口稱「武安侯'。

鮑氏和宋遙的諸多門生,已經在很多方面都展開了合作,各個方向都發展得很好。

鮑仲清拍了拍姜望的胳膊,道了聲:「節哀。」

又對苗玉枝略帶歉意地道:「你有孕在身,不便進去,就在外間等我好了。」

苗玉枝很是理解:「夫君去罷。」鮑仲清又請姜望幫忙照顧一二,便自去了奠堂。

這兩人瞧著倒是恩愛,可恩愛與旁人何干?

實在地說,姜望不太知道他來這一趟的用意是什么。朔方伯已是親自來祭奠過,再者說,你媳婦懷了孕,不方便見喪,那你又何必帶過來呢?

姜望招手讓人搬來了一張軟椅,請苗玉枝坐著等。

苗玉枝很有禮貌地謝過後,便在軟椅上坐了下來。忽而笑道:「記得原先溫姑娘組織過幾次詩會,說是武安侯會去,我也參加了,卻是沒有見著人呢。」

「噢。」姜望反應過來,自嘲道:「我哪里懂什么詩?溫姑娘第一次請我,我厚著臉皮去了,整場夢游一般。後來幾次,就沒好意思再參與。」

苗玉枝捂嘴笑了笑:「她們可都說您才

思敏捷,很懂詩情。」

回想起當初參加過的詩會,姜記得自己除了「好」、「很好」、「很不錯」,就沒說過其它的話。

原來這也叫「才思」。

「都是善良的姑娘,畢竟實話傷人。」姜望如是道。

「那么些善良的姑娘,侯爺可曾相中哪個?」苗玉枝笑問。

姜望搖了搖頭:「修行路遙,暫無此念。」

「也是,侯爺這樣的人物,志在高遠,自不會困於兒女私情。」苗玉枝說著,話鋒一轉:「前次我與仲清的婚禮,您也沒來。卻是叫我今日才見著咱們大齊的英雄。」

姜望解釋道:「當時另有要事······但禮我可是送到了。」

苗玉枝便又笑了,她似乎很愛笑,笑起來也的確好看,尤其兩個梨渦,很是動人。無怪乎鮑仲清現今走到哪里都帶著她。

姜望陪著說了幾句話,便又自覺地去迎其他人。

不多時,鮑仲清祭拜結束,回來接上了苗玉枝,又與姜望你來我往地客套了一番,這才告別。夫妻倆恩恩愛愛,攜手回家。這郎才女貌,家勢互補,確實也是讓人羨慕的一對。

見著這對夫妻走了,作為易十四娘家人過來幫忙的易懷民,便湊了過來:「他媳婦懷了個孩子,特意跑過來跟你說個什么勁?怎么的,有你的功勞啊?」

這位易星辰大夫的二公子,倒是不認生得很。

自從有一次被某個據說是枯榮院余孽的神秘人逼著抄了《阿含經》後,他對姜望的態度,就變得很親近。常與人說自己也是十四的兄長,姜望也是十四的兄長,四舍五入,他同武安侯就是親兄弟。

易懷詠恰巧這時候從旁走過,聞言立即斥道:「瞎說個什么!你這張破嘴,早晚讓人撕了!」

易懷民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去,卻是老老實實地作揖:「一時沒把門,兄長教訓得是。再不說了。」

待得易懷詠表情嚴肅地離開了。

他又在姜望面前嘁了一聲:「要不是他喜歡找我爹告黑狀,我會怕他易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