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唱一句此生不見(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222 字 2022-11-22

白玉瑕已經在第一時間拿出了所有,已經第一時間走上賭台,以一個初出茅廬的養撞世家子的形象,在越國朝堂上那樣的憤怒、那樣的不懂事一一如果天子願意扶持他制衡革蜚,他願意成為那個站在台前的人。他願意沒頭沒腦地往前沖,往前撞。

可天子已經沉默了。

她身上這層血親關系,若能影響到天子,她又何須進宮?如今天子既然已經有了態度,她進宮又有何用?

她不得不承認,兒子想得比她更遠,兒子比她想象的更成熟。但這種成熟,讓一個母親心痛。

白玉瑕繼續說道:「龔知良說跟我不論親疏,就是表示無論如何,不會站在我們這邊。連龔知良都如此,滿朝文武,皆無可恃。再爭下去,只是自取其辱。至於陛下…他當然會給我一點甜頭,把我哄著,會給父親、給白家一點榮耀,讓我們繼續撐下去。這是所謂帝王之術,但對白家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切實的支持,我再怎么掙扎,都不可能跳出革蜚的壓制。再怎么努力,也最多只是延緩失敗的時間我現在不可能是革蜚的對手,白氏不可能再與革氏並舉,我只有跳出這里。

此刻整個白氏老宅,正陷在喪禮的氛圍之中,人們哀傷,人們哭泣,人們匆促地來來往往。但在白氏家主的書房內,白家當代最有天賦的人才、白家法理上的下任家主,卻已經下定了離開的決心。一對著曾經代表無盡榮華的琅娜白氏,他只是揮一揮手。

在手上還有相當多籌碼的時候,不是誰都能夠看得清結果,更不是誰都有棄掉這一局的勇氣。

文娟英看著自己的兒子,有許多的話都沒有說出來,最終只是道:「你准備怎么走?」

白玉瑕道:「先前陪我回越國的那個朋友,已經走了。齊國的武安侯因此寫了一封信給我,請我去南夏散心、切磋道術。這封信隱相和革應該都已經看過。我去了,不會再回來。」

「我兒在外面交了好朋友啊。」文娟英帳然道:「看來你離家出走是對的。

白玉瑕慢慢地伏低身體,以額貼地:「我不能帶母親走,因為革蜚或許並不會放心我。帶著您,我走不了。

「傻孩子。」文娟英拂了拂書桌上的賬簿,笑了笑:「為娘也不可能跟你走啊。這里是我的國,這里是我的家。娘還要替你父親守住這份家業,等你回來呢。

白玉瑕抬起頭來:「我走之後,白氏已然無路,再無抗爭革氏的可能。諸位親長反而安全。就是日子會緊張一些,手頭會括據一些。這琅琊城,也不會再由白家做主...苦了娘親。

文娟英隔著書桌看著白玉瑕,覺得這孩子還是很近,又好像已經很遠。但孩子長大了,始終會有這一天的,不是么?

她有些酸澀地道:「白家再不濟,也是越地名門。家業垮得再厲害,娘身上也流著文氏皇族的血。娘在家里少不得錦衣玉食,苦什么?苦的是你在外風餐露宿,在外面披荊斬棘。朋友再好,寄人籬下的滋味也不好受…」

白玉瑕不說這些,連夜趕回越國至今,他也未流過一滴眼淚,只緩聲說道:「天子以為他能夠掌控革氏,肆意拿捏革,所以他並不在乎,甚至縱容。又或者他老人家有更多籌謀,更高層次的思考…但蜚」是天下之凶,並不易於。革蜚已經不是以前的革蜚,我也不是可以繼續天真的白玉瑕。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外間還在唱著安魂的哀歌。

那歌聲唱

「三魂走,七魄無。世間哪個無親故?一聲哭,一聲苦。

赤條條來還赤條條去。

今生緣已盡,望斷山前路。

山不轉兮水可轉,淚眼漏漏為離人唱。

唱那山,山也太高。唱那水,水也太遙。唱一句此生不見吶!

生者與死者,誰更遺憾…

在陳設素雅的書房中,文娟英靜靜地聽完了一首越地哀歌,那個一直以來讓她驕傲也讓她牽掛的兒子,已經消失了身影。

不多時,書房外響起迅速靠近的腳步聲,管家的聲音響起來:「主母大人,宮里送來一份喪儀,還有對老爺的追封。

文娟英只道:「知道了。」並沒有親自去迎的意思。

過了一陣,又有下人來稟:「隱相峰送來一幅字,是隱相他老人家的親筆,寫的「家宅平安』…「

書房里的文娟英問道:「可有另外說些什么?」下人答道:「什么也沒有說。

文娟英沉默片刻,仍只道了聲:「知道了!」

草木榮枯,自然之理。生老病死,人之常事。

臨淄城里同樣有人辭世,同樣是名門中人,同樣喪事低調…不,鮑家的這樁喪事,辦得幾乎是悄無聲息,非只低調二字能夠形容。好像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

當然,以鮑氏的家望,世子之死再怎么低調,該知道的人也絕不會忽略。

鮑家次子鮑仲清,死於張臨川之禍事。

至於說怎么張臨川替命的雷占干已經死掉很久,鮑仲清才死。那自然是奸毒的張臨川,給鮑仲清下了慢性劇毒。

臨川,給鮑仲清下了慢性劇毒。

武安侯姜望調查青牌捕頭林有邪失蹤一事,天下皆知。人們不知道的是,鮑仲清因為和姜望的戰友之情、同窗之誼,也不辭辛苦地參與其中,探查真相。幾次親身前往鹿霜郡,勘察諸多疑點。因而被張臨川覷見了機會,暗下毒手。

真是天妒英才,名門之憾。

「也就是說,鮑仲清是因我而死,為剿滅邪教教主張臨川而犧牲?「

武安侯府中,回府不久的武安侯半靠在書桌上,一只手貌似不經意地蓋著眼角,撐住那張已經入選臨淄美男榜的臉.…

真是膚淺!

他姜望不過是年輕一點、修為強了點、爵位高了點、名氣大了點。

僅以容顏論哪里算得上美男!?

居然還只排在李正書、重玄遵、姜無邪、計昭南之後,成了臨淄美男前五的存在。

臨淄這幫子大姑娘小媳婦,太膚淺了!

姜無邪仗著皇子身份上榜,且不去說他。

計昭南不過插標賣首,重玄遵尤其搖首弄姿。尤其還有李正書,那都多大年紀了!還給排到第一?玉郎君都快成玉爺爺了,老不老哇。

齊國女子的審美,真心有待商榷!

重玄勝對新鮮出爐的勞什子美男榜十分不忿,對世人還未能欣賞肥美而遺憾非常因而語氣也很難好得起來:「是啊,鮑仲清這般待你,愛你至深,甚至為你而死。他的喪禮你若是不去參與,你姜青羊必然要落個不仁不義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