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劃爛了不知多少張紙、揪掉了不知多少頭發,才想出來的。
可此界惡意是如此明顯,幾乎不加掩飾,過於無恥了!
這兩天他正在思考如何解決藏在房間里休眠的赤月妖王蛇沽余。
直接舉報肯定是不行的。
真要把鹿七郎招來,兩邊殺起來沒個輕重。
本城自有真妖蛛弦在,想要來個黃雀在後,也是沒法子。
若是讓豬大力他們來處理,那一個個都是送菜。
思來想去,剛琢磨出個勉強可行的法子——打算讓當初訂房間的那個小妖,進房間住個幾晚。想來身處險境的蛇沽余,定然不願意面對意外,必會因此早早地換了位置。這一招就叫微風拂草,期望蛇自驚。可稱得上妙手。
可誰成想,好好的一個懶洋洋的晌午,這猿夢極大搖大擺的就進來了!
自己費盡辛苦,讓手下三駕馬車倒手好幾次才選定的客棧,竟是猿夢極的私產?他竟還如此不要臉,特意找個租出去了但未有妖怪入住的房間,來商談他的大事。
這是做大事的態度嗎?
你老猿家做生意的品德呢?
白紙黑字真金來訂的房,你們說來就來,甚至不說就來,未免太欺負人!
雖則說端坐鏡中世界,笑看自己培養起來的柴阿四與猿夢極勾心斗角,笑看這沒有商業廉恥的猿夢極當著蛇沽余的面大聲密謀……也算一樁趣事。
但近在遲尺的危險,終究不能夠忽略。
也或許可以壞事變作好事,等猿夢極血濺客棧,蛇沽余當然就待不下去。
所以偉大古神於鏡中世界籌謀,讓柴阿四同意猿夢極的計劃,順便要點好處,給他自己煉體,偉大古神也順便養傷……同時誘導猿夢極表達出更多針對蛇沽余的惡劣想法,以此激怒凶名在外的蛇沽余。
他一直在觀察形勢,思索等會蛇沽余殺出來,如何避免紅妝鏡受其殃及、避免自己被濺上一身血,又如何保住柴阿四的狗命。
可這個蛇沽余實在是能忍,從頭到尾愣是一聲不吭,無論猿夢極怎么在她臉上跳,她堂堂天榜新王,是半點反應都不給。
什么赤月王,該叫烏龜王才是!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山不來就我,只好我去就山。
等到柴阿四告辭離開,偉大古神便決定動用更激進的法子。
……
卻說那猿夢極靜坐屋內,猶自不快。
千年份的龍虎參,令他十分肉痛。尤其是這東西柴阿四必然收到就服下,斷無摳出來的可能。可以說巨大的成本已是支出。
換個角度想,柴阿四之所以不要什么神兵功法,只要珍貴葯材,是否也是出於此念呢?提高他猿公子的投入成本,讓他沒那么舍得拋棄這顆棋子?
如此想來,柴阿四倒也是個有腦子的。
想起離開房間前,柴阿四莫名其妙往屋頂看的那一眼,猿夢極也忍不住抬頭看了一下,但看到的是平平無奇的屋頂,什么異常都沒有。
柴阿四是在找什么嗎?
猿夢極心中生出念頭,左右打量了一圈,忽地離開椅子,半蹲下來,往不遠處的床底看去——
「公子?」花果會會主猿益之剛好走進房間里來,出聲問道。
「嗯?」猿夢極回過頭來:「怎么了?」
姜望:?
你猿夢極的眼睛是裝飾品嗎?
那么大個女妖看不見?!
她都睜開眼睛跟你對視了!
猿益之可不管這房間里有幾種意志,他只知道那個勞什子疾風殺劍拍馬屁很有一套,令他感到了強烈的威脅,故是剛剛送走了柴阿四,便趕緊回來獻殷勤。此刻巴巴地道:「您在找什么?我幫您去找。」
他說著就拖動肥胖的身軀往地上趴,一雙小眼睛,往床底一頓瞅。
但蛇沽余明明就蜷在那里,曲線妙曼,赤紋神秘,他卻同猿夢極一般,什么都沒看見。
「不用。」猿夢極站起身來,擺擺手,若有所思:「樓上住著誰?」
「您來之前我就已經清查過了。」猿益之跟著爬起來:「樓上樓下都沒住客。怎么了?」
「沒什么,或許是我想多了。」
「對了。」猿益之道:「前些天靈感王來這里順手斬了一個蛇族妖怪,就是在樓下的房間里。那蛇女還在房里藏了不少屍骨……現在每天都有女妖來,點名要租那個房間,說是要近距離感受靈感王的威風。因您在此商討大事,我做主以治安府辦桉為由,將那房間封住,暫不外租。」
「就在樓下房間?」猿夢極皺了皺眉:「帶我下去看看。」
猿益之自無不可,屁顛屁顛地前邊帶路。
猿夢極一邊跟在他身後走,一邊隨口道:「這個客棧還是要稍微打理一下。窗子,梳妝台上的灰塵,都擦一擦。還有這春寒料峭,怎么不得燒個地龍?剛剛待在房間里,我總感覺涼颼颼的。」
「是是是,您說的是,我也這么覺得……」
便這樣附和著,一前一後地往樓下去了。
房門再次被帶上。
房間再次歸於安靜。
唯獨梳妝台上那已經落灰的梳妝鏡,搖晃著自窗隙滲入房間的、若有若無的天光。
和床底已經睜開的、毫無感情的一雙眼睛……
好像都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