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今人視昔(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205 字 2022-11-22

越往深處走,葉子變成了血一樣的漸染的紅,天空飄著白色的飛絮。瞧來似碎羽。

其間的確也有碎羽存在。

那是羽信的妖征。羽信已經支離破碎的屍體,那么毫無意義地灑落林間。

熊三思右手握著滴血的刀,看著自己攤開的左掌,喃聲自語:「十年。這一生,有多少個十年?」

現在他獨自在林間行走,不知為何,耳邊總有羽信的聲音在回響。

『我要是不把消息傳出去,憑我自己,怎么跟你爭?」

「我是真心拿你當兄弟,什么都跟你分享。但是你拿我當什么?你背著我都做了什么,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真覺得我傻!?」

「當初那場襲擊,也是你安排的吧?就是為了站出來救我,取得我的信任,對嗎?」

「引了這么多天妖種子來這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熊三思!從頭到尾,你只不過拿我當棋子而已!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你是不是沒有想到?我真有羽禎大祖的血脈,家中早已為我做了准備,一進神霄之地,我就得了感應!今日便由你,來試我這渾寰玉身!」

「熊哥,熊哥!放過我!饒我一次!」

「熊哥,來,咱們喝酒。這可是我從老爺子那里偷來的。」

「羽信長這么大,沒有什么真心朋友。能認識兄長,心里真的很高興!」

十年。

十年太長。

但漫長的時光終有盡頭,就像腳下的這條路。

熊三思默默又拿出一張黑色的面具,再次遮住自己的臉,也撫平了心里所有的波瀾,然後繼續往前走。

咕咕咕。

林間小路行至盡處,前方也並不開朗。仰看是崎區小路、險峻高崖。路遠入雲層,山高不見頂。

方才他們所處的密林,倒像只是盤在山腰處。

而他們一直就在這座山上。

山外有什么?一時看不到。

但此刻就在眼前,可以看到一眼活泉。

向上的山道在此彎曲環繞,似是將這眼清泉環在臂彎里,有很強的守護的感覺。

泉眼咕咕咕地冒著水泡,那聲音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泉水清澈,水中有蜉蝣的幼蟲。

只不知為什么,此水明明有活源、有活物,但還是有一種死寂的感覺。

清澈水面照映著一位絕色,玉手按弦的蛛蘭若,就坐在泉邊。

蛛猙立在她的身後,沉默拱衛。

神霄之地,的確比想象中更廣袤。

它不像是一個藏寶庫之類的地方,反而像是一個相當遼闊的世界。

熊三思略有感慨,但只是默默握住自己的刀。

風未動,弦未動,身未動。但殺機已在浮沉。

「我說這神霄之地的考驗,也不怎么困難嘛!這一路走來,除了一招美色勾引,竟沒什么風波!神霄大祖就拿這個考驗我?我是能被美色俘虜的庸妖嗎?」

「那不能是!您的品德多高潔,意志多堅定啊!」

「阿四啊,你這廝什么都好,就是一點,太實誠了!你這樣性格,很容易被排擠!」

「那我這不是投效了猿公子嗎,所謂賢君遇良臣,也只有您虛懷若谷,才容得下我秉心直言!」

說說笑笑的聲音漸行漸近。

柴阿四和猿夢極,一個無恥吹捧,一個照單全收,就這么說著笑著,似是郊游踏青般,走出林間來。

於是他們看到了前方的山路,看到了泉水,也看到了正在對峙的熊三思和蛛蘭若、蛛猙,感受到了空氣里蔓延的殺機。

「打擾了!不好意思!」

柴阿四作了個揖:「我們先回去,你們繼續!」拉著猿夢極就往回走。

「干嘛呢?干嘛呢!拔出你的劍來!」猿夢極嚷嚷起來:「沒看他在欺負我蘭若妹妹嗎?這我能忍著?」

柴阿四把住猿夢極的胳膊,推著他走:「大業未成,主公不可沖動。」

「你別攔著我!」

柴阿四附耳過去,悄聲提醒:「熊三思是天榜新王第八。

猿夢極怒而回身:「剛剛路上是不是還有一個惡鬼沒殺掉?不能任它為禍蒼生啊,走,咱們回去看看。」

熊三思按刀不動。

蛛蘭若停弦不語。蛛掙一臉鄙夷。靜看這對活寶。

他們回頭,但回頭已不見來路。只有一片深林,幽幽隱隱,不知藏著什么。

想起有可能存在的龍族,柴阿四和猿夢極都有些難以邁步。

「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柴阿四回過頭來,微笑道:「我們就站在旁邊,不打擾你們呢?」

「不打擾誰?」

林間此時亮起一條路,背雙直刀的太平鬼差和握八斬刀的蛇沽余,一前一後,緩步走來。

也緩解了猿夢極的尷尬。

瞧這同走一路的兩位,一者氣息平緩,一者身上帶傷。顯然實力強弱已分。

也就是說,這個太平鬼差,果然是比蛇沽余更強的妖王,是足以列名天榜新王的存在。

說話的正是太平鬼差,語氣深沉,眼神莫測。

柴阿四呵然一笑:「希望不要打擾了鬼差兄的雅興!」

對在場這些參與競爭的妖怪,他柴阿四的態度還如先前一般親切。

因為先前誰也打不過上尊。現在他誰也打不過。

他可不覺得自己低聲下氣。格局放開一點,往後立於絕巔之上,這都叫禮賢下士!

豬大力深深地看了柴阿四一眼,並不說話,繼續高深莫測地往前走,在那眼泉水前站定。

蛇沽余更是什么都不說,只默默調息。

鏡中世界的姜望仍未理會柴阿四的呼應,讓這小子安分一些也好。只默默地觀察四周,猜測眼前的這眼怪泉,應該就是不老泉。猜想下一波會是誰到達此地·按照六道本一的猜想,若是這些道路的聯系必然存在。幾組隊伍前後到達時間,應該不會相差太遠才是。

「施主先請!」

「佛爺先請!」

「還是鹿公子走在前面吧。」

「鼠大師客氣了,理應長者先行。」

「其實我跟你年紀也差不多。」

林中又現新路,路上又響起兩個聲音。

鼠加藍和鹿七郎,一個身上佛衣已破,一個髻發散亂。

彼此保持了很大的距離,在道路的盡頭止步。

路口狹窄,只得一者通行。

而他們誰也不肯留出後背。

大概可以想象得到,這一路走來,他們沒少遭遇危險,彼此也沒少下黑手。

此時你推我請,謙讓未止。

「神香花海貴名遠在,鹿大少何能後附?」

「黑蓮寺名教古剎鼠大師怎不為前?」

「還是你先請!」

「不不不,還是您先前!」豬大力聽得著實不耐,惡聲惡氣道:「要不然你們原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