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間遙望多少年(1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857 字 2022-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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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神霄世界而至天外的最後一段距離,被行念禪師在身死道消的過去抹掉。

玄南公於「此刻」勢在必得的一擊,在「彼時」就已經注定落空。

此時這個正在躍升本質的神霄世界,天穹是一片朦朦。唯見那星路逶迤在天外,折向遠方,指著人族游子回家的路。

天穹之下是金輝燦爛的護法神將,再下是不斷崩塌又不斷生成的山川河流。

滴~嗒!

天崩地裂的聲音根本不在耳中,但玄南公彷佛聽到,那永恆的時間長河里,有水滴的聲響。

那是自他指縫流走的時光,是他親手錯失的可能,一聲千回,一點萬漪。

天妖法壇上列陣的千萬神像,像一朵敗了一半的神花。

而他所掌控的這尊護法神將高舉右手,竟像是在與那人族的小子作別.....

殊為可笑!

這雖然不是他與姜望的對決,他只是漏掉了行念禪師的落子。但「現在」輸給「過去」,難道就很有顏面?

比顏面更重要的,是姜望帶走神霄世界開放消息的後果!他無法接受。

金輝燦爛的護法神將直接往後仰倒,倒進了奔涌咆孝的洪流中。

而有一道金光自洪流中躍出,橫貫長空,瞬間落在那封神台上,落進了那尊完美無瑕的神王身。

與此同時,天妖法壇上列陣的諸神神像盡皆向外倒下。一時如蓮花敗。

封神台動用數萬年神道積累所成就的這尊神王身,最偉大的歸宿,是羽禎大祖歸於此身,馭以超脫。

在這之下,最好的利用方法,是通過太古皇城封神台,在妖界神道里尋找一尊最為匹配的神祇,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後完成敕封,成就封神台所屬第一尊。

這樣的封神雖不得超脫,成不了尊神,可成就絕頂陽神的位格當是不成問題。且這尊絕頂陽神完全受封神台轄制,是再合適不過的打手。

直接利用萬神海封神台,敕封此神王身為神霄世界之神主,則是玄南公在此前情形下所做出的最佳選擇。

但此界並無相應的神祇合祀,神王身自誕靈性的過程不可避免,更需要玄南公時刻加以引導、免其成就之後,完全擺脫封神台的影響,徹底歸於神霄世界自身。

不過在水中撈月兩手空空的這一刻,玄南公做出了新的選擇--

他徹底切割了降臨神霄世界的這部分自我,將之全部投入這尊神王身.....以身合神!

他本已是一代天妖,執掌當代封神台。陽神位格對他來說並無吸引力。唯獨絕巔之上,是他嘔心瀝血的所求。

這一番切割後。

位於妖界的玄南公,將再無超脫可能。

位於神霄世界的玄南公,也一定會在神主演變的過程里消解自我,真正歸於神霄世界。

因為這個正在躍升中的偉大世界,其存在根本就是「開放」二字,所以神霄世界的神主,也一定不能有不夠開放的「他我」存在。

但這份消解畢竟需要時間,在天妖玄南公的有意對抗下,時間還能延長一些。

而對於一位天妖來說,這段時間可以做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比如加速神霄世界的躍升。

比如對整個世界的變遷加以影響,使一應風土更接近於妖界。

比如--

懸立在萬神海封神台上的那尊完美神軀,在這一剎凋刻出清晰的五官。依稀能有兩分玄南公的影子,但整體已是另一張臉.....每一道線條都合乎此世規則的臉。

這座險些被虎太歲掠奪最後又被玄南公奪回的封神台,在萬神海中迎風而漲、

無限高拔。像一座拔地而起的輝煌山岳,在天翻地覆的世界里巋然自我,直上高天。

以此高台為中心,四周風波一圈一圈地平息下來。降服龍虎,鎮壓風雲!

以身合神的玄南公便立在這樣的神台上,左手一舉,便握住了一張巨大的鎏金弓。此弓以時空為身,因果為弦。弓背鐫有山川河流。

他的右手則是搭在了弦上,將此弦拉開,拉成滿月一輪。

他的食指中指和拇指之間,這時候才出現了一支箭。一支黝黑的、散發著湮滅力量的箭,且此箭還在不斷地凝練、不斷地吸收。

玄南公以此世神主的權柄,大規模調動了這個世界躍升過程里散逸的力量——舊的秩序崩潰,新的秩序誕生,這當中本就是相當多的力量會散逸開來,但最後仍是要落在這個世界里,仍然會被這個世界所消化。

但此時,玄南公將其調用。

於是在這神台之上,引弓搭箭,眺望北斗。正北望,射貪狼!

豈止貪狼?

廉貞、武曲、貪狼、破軍,此四星者,皆落之!這四座星辰當然沒有真正照耀到神霄世界。

所以玄南公的箭,是隨著姜望的星光走,射的是姜望的星光聖樓。

它們自古老星穹垂落星光下來,接走了姜望,雖是因為神霄世界本身的幫助。但玄南公也因此有了通過神霄世界朔源的可能。

姜望已經在行念禪師的幫助下逃出「天外」,這一步當然妙到毫巔,令玄南公都再難追及。但玄南公根本不去追他了!而是利用神霄世界的力量,去鎖定那古老星穹里的星樓。

先摧毀此人在茫茫宇宙中所立下的信標,進而毀滅其道途再通過道途的聯系,也便將這人族天驕一並毀滅了。

此為天妖手段!

為什么說「今」必勝「昔」?

行念禪師再怎么技高數籌,於過去布局。過去也是木已成舟。

玄南公再怎么技不如人,於現在落子,現在也是千變萬化。

他失利了還可以再落子,行念禪師卻不能再應棋。「在一個正常的世界里,成敗總是有相對的可能。

若把神霄世界的成敗因果比作一張弓,失敗是往外拉弦,成功是往回松弦。羽禎大祖是抹掉了所有的成功,讓這張弓....弦拉滿月,綳至極限。

當這個世界得到躍升,因果得到確立的時候,也是'弓弦回到原位的時候。

萬敗由此得一成,這張弓因此射出史無前例的、最強勁的因果之箭,擊中了羽禎大祖所要的成功。

姜望正是看到了這一點,在這弓弦回彈的時候,也搭上了自己那支微不足道的箭。同羽禎大祖分享了神霄世界的因果反饋,這才得以鋪開星路,抓住他回家的可能。」

勁風如刀的裂谷已經被填埋,蛇沽余飛躍在飛天穿地的亂石上,語氣平靜地在跟豬大力解釋天穹那條星路,還順口拿玄南公祭出的弓箭做了個比喻。

身為貨真價實的天榜新王,她雖未能提早發現世界真相,在一切都接近塵埃落定的時候,還是不難看出端倪來。

天地翻覆雖然轟烈,她的紫發隨著她的動作而飛舞,竟有幾分輕盈。

豬大力緘默不語,背負雙刀,在亂石間靈動地跳躍,追著那一抹紫,往此世更遠處疾行。無論神霄世界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他和蛇沽余都注定不會太受歡迎。且往更遠處開拓,尋找強大自我的可能。

或許是聽蛇沽余的解釋聽得太入神,或許是這個世界天翻地覆的變化太牽動心神。

他也就沒有注意在他疾行之間,自他的懷里,滑出一塊粗布來,飄在飛落的亂石中,並很快被他甩在身後。

這是一塊瞧來非常普通的粗布。

甚至可能是某個店小二用過的抹布。

其上並不難發現的幾點洗不掉的污漬,或許可以作為證明。

正是它包裹著紅妝鏡,在摩雲城里顛沛來回。正是它裹著紅妝鏡,藏在豬大力的懷里。

姜望躍出鏡中世界的時候,帶走了紅妝鏡,並未帶走這塊粗布。而不知是忽略了,還是為了留作紀念,豬大力並沒有丟掉它。

此時它從豬大力的懷里「滑」出來,歪歪扭扭地飄飛著,離開了這片亂石。而竟飛過了壑谷,飛過了奔流,飛過了高山....飛近那無限拔高的封神台,而又驟然折轉。

在靈熙華不敢置信的眼神里,它甚至靈巧飄折,避開了鹿七郎緊急追來的驚虹一劍。

這塊粗布有大問題!

已經隨著封神台升至視線不可及之處的玄南公,直到此刻才察覺到異樣。

此時箭已離弦射北斗。

玄南公在第一時間提弓轉向,根本來不及蓄力,居高臨下,連發九箭。九箭連珠,一箭撞一箭。

最後這一箭超越了極限,箭羽所帶起的尾流,都呼嘯成了龍卷!

而箭尖已經追上了那塊神秘的粗布,將其洞穿!不對。

玄南公自己意識到了不對。

他的神霄之箭,洞穿的只是幻影。

在此箭觸及之前,那塊粗布就已經消失了。

此時的神山,除了無限拔高的封神台,還有什么?還有六道林,還有六道林前的留字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