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遺體依舊如同生人，與他身上穿的那件藍色道袍有關。

這件道袍之上，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針線痕跡遺留，也沒有一點塵埃沾染，上面隱約有點點白光隨隱隨現，顯然是一件極為罕見的護身法衣。

這道人雙手擺在小腹前面，掌心托著一盞青色燈盞，身前擺著三個乾坤袋，另外，還有一個三寸高下的泥人。

秦石定定看了一會，徑直走到那泥人之前。

這泥人塑得極為粗糙，鼻歪眉斜，連頭發、衣服都沒有，似乎就是『煙嶂澤』中隨處可見的沼澤爛泥塑成的。

一個沒有感情的聲音驟然從泥人中傳出：「我乃赤煉上人，此為我當年煉制的『留音傀儡』，入此處者，欲得我傳承，先將一滴精血滴入傀儡……」

秦石忽然開口道：「你是不是還要再裝下去？」

那個聲音沒有一絲波動，依舊在木然敘說。

秦石道：「是不是還要我以三滴精血，滴入這泥人頭頂、心口、小腹丹田，然後你就可以進入我體內，與我共存，到時候，我若傷你，就是傷我自己？」

那聲音嘎然而止。

過了一會，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你認識這傀儡？」這一次，他的聲音中已經帶上了明顯的驚訝。

秦石緩緩道：「『玄魂真土』雖然極為罕見，也不見就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那聲音道：「你既然知道『玄魂真土』，就該知道，我就算進入你體內，也是無奈之舉，對你沒有什么威脅！」

秦石道：「能進『玄魂真土』的魂魄，都已經接近消亡，你現在看起來，的確對我沒有威脅，不過你一上來就想騙我，我很難相信你沒有其他意圖！」

「你可知道我是誰？」那聲音道。

秦石理都不理它，也不接話。

那聲音只得繼續道：「我乃是萬年前，煉器宗門『百煉宗』唯一傳人『天衍神君』，你若讓我入你體內，借你肉身溫養我的殘魂，我可以傳你『百煉宗』功法、煉器之道，給你靈器，還有許多你想像不到的好處。」

「你當年是不是也是這般，對這『赤煉上人』說的？」秦石看著那盤坐道人的遺體，臉上出現一絲玩味的笑意，緩緩道：「或者，還有更多的人？」

「你……」那天衍神君緊張道，「這『赤煉上人』的死根本與我無關！我將自己借寄之人害死，對我自己沒有任何好處，我根本無法奪舍，這一點你知道！」

秦石笑道：「這點我信你。要靠『玄魂真土』才能苟延殘喘的殘魂，若是還有奪舍之力，也不用使出這么下作的手段！」

「我其實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坐化，那段時間，我正在他體內沉睡，恢復魂魄。」天衍神君見秦石信他，明顯輕松了一些，「不過他肉身突然生機流逝，激使我醒來，便發現他魂魄已近消散，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在他死前一刻，再次進入『玄魂真土』煉成的泥人中自保。」

秦石目光投向『赤煉上人』遺體手中所捧的那盞青燈，沉默不語。

那天衍神君見秦石不說話，道：「你能識得『玄魂真土』，便該知道，我進入你體內，對你造不成什么威脅，日後你在我指點之下，大有成就之日，他人若知道你曾隨身帶著我這樣一個萬年前的老前輩，你我之間未嘗不是一段佳話！」

秦石微笑搖頭，這天衍神君到現在還不死心，想要借寄自己肉身。

他嘆了口氣道：「你既然知道『血魂渡命』之法，便該明白，人之肉身，乃是渡海的寶筏，若是讓他人魂魄進入體內長存，自己肉身與魂魄便再不能水乳交融，協然一體，這是斷了日後修行之路，與奪舍的害處大同小異，你還說你沒有其他意圖？」

「我知道一處密地，可能有上古留下的道門寶典，其中可能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記載，等你修到還丹期，我可以帶你去找！」天衍神君已經有些急迫。

「哦？既然你知道那處密地，自己當年怎么不去找？而且，我讓你殘魂入體，那我還能不能成一品金丹？」秦石道。

「這……」天衍神君再也說不下去。

秦石冷然道：「你為一己之私，居心不良，想要算計我，阻我道途，你說我要怎樣對你？」

「你……你想要如何？」天衍神君已經聽出秦石話中之意。

「你聽我說，那三個乾坤袋中，只是赤煉上人得到的『百煉宗』部分傳承，真正的傳承他根本不知道，『百煉宗』遺址內，還有許多高深功法，甚至還有法寶存在。這些都在我腦中，你只要讓我……」天衍神君語中已經慌亂。

秦石理都不理，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瞬息畫了一張符籙，貼在泥人頭頂天靈。

天衍神君的聲音驟然消失。

秦石手一翻，將這泥人收入乾坤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