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媽媽說的對不對？」青霞問陳放。

陳放不吭聲，他已經學會了沉默，只要自己不吭聲，他媽就不會繼續說下去，什么未來，什么工作他現在通通都沒這些概念，怎么灌輸也是沒用的。

張麗敏晚上特意晚一點去的醫院，病房里就喬蕎和保姆，她擺著老太太的譜兒，叫保姆先出去。

「我有點話要和她說，你先出去吧。」

喬蕎看了自己媽一眼，有什么話還得把人給支出去？

「我早一點來醫院了，聽見你婆婆說話了，陸天娜不是她親生的女兒對不對？」

張麗敏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喬蕎一看就不好，怎么還在外面偷聽上了，這讓陸卿知道了，陸卿對她媽就更得有意見了，喬蕎看著張麗敏，張麗敏被小女兒看的有點毛，訕訕地解釋：「別人不知道，我就和你爸說了……」

這孩子怎么這種眼神看自己呢？

「媽，是不是親生的和你有什么關系？」

張麗敏小聲埋怨：「是啊，和我有什么關系，不是為了你，我算計這些做什么？不是親生的她就沒有資格拿陸家的任何東西，她又不是陸家的女兒，憑什么分？就陸卿一個孩子，那就都是屬於陸卿的。」

喬蕎抿著嘴：「媽你記住了，我婆家的事兒你不要伸手去管，當著我婆婆的面更加別提這個話題。」

張麗敏覺得一個兩個都覺得她瞎操心，本來嘛，你說親生不親生真是便宜不到她，她就是為了喬蕎著想的，結果人家還不領情，她不管了。

「我懶得管你們，我回家。」

原本出來興致勃勃的，在喬建國那邊被潑了一盆冷水，然後青霞接著潑，最後喬蕎一桶冰塊澆下來，張麗敏已經徹底透心涼了。

是她太在乎錢了，還是陸家真的就這么有錢，寧願給外人花？

張麗敏想不通，那抱養的和親生的怎么能一樣對待呢，再親也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人家早晚會回到親父母身邊的。

陸天娜上班，倒是有人來鬧了，她就上自己的班，別人也撐死就圍觀圍觀。

天娜下班去拿車，開出門被人堵住了，據說前面站的就是她親媽的女人。

那人說了一些什么天娜沒有聽見，她沒有開車窗，更不想有任何的交流，陸天娜只覺得有點煩，真的很煩。

她的生活已經徹底一團亂了。

女人拍著車蓋：「你下來，你要是不下來，你就撞死我，從我身上壓過去。」

她就不明白，怎么可以對自己這樣的狠？她生了陸天娜啊，一輩子就求這么一次，這樣也不可以嗎？

陸天娜沒有動，男人拉著女人說什么，女人好像豁出去的樣子，陸天娜就沒開出去，後來借同事的車回家的，過了好幾天也就沒在看見人，反正單位也差不多都知道她是被抱養的，陸天娜覺得也沒什么不好的，除了這點還有什么能威脅得了她的？

周末值班，下午三點多，卻接到了曹一凡的電話，叫天娜覺得挺意外的。

「我現在人在醫院呢。」曹一凡的聲音有些沙啞，天娜聽得出來，過的應該不是很好。

陸天娜的個性擺在這里，她對兩任嫂子就都是這樣的。

「怎么進醫院了？」雖然和曹一凡說過以後不讓她給自己來電話了，畢竟曾經當過她好幾年的嫂子，天娜沒辦法直接掉臉子，還是開口問了問。

「我聽說你哥和你新嫂子離過婚？」曹一凡問。

陸天娜沒有選擇說實話，她眼睛變了變。

「沒有的事情，他們倆過的一直挺好的，我嫂子懷孕了……」如果可能，天娜不想傷害曹一凡。

曹一凡的指甲摳進手心里，我也曾經當過你的嫂子，你怎么可以在我的面前說你嫂子懷孕了？

「天娜，你侄子的忌日就要到了，今年你要過來看看他嗎？」

陸天娜的臉色變了，這次是真的變了，她討厭曹一凡拿一個死去的孩子來作踐。

孩子滿月就沒了，以前又沒有過這樣的安排，為什么今年要這樣做？拿著孩子當幌子，喬蕎現在懷孕，原本懷像就不好看，說不定哪天孩子可能就沒了，陸卿一旦去看，喬蕎心里會怎么去想？有些感情只要放在心中，心里有，那一輩子就是一種懷念，無須任何形勢的。

「一凡姐，過去就過去了，我嫂子馬上就要生孩子了，我希望你能手下留情。」

曹一凡心里冷笑，我對她手下留情，誰對我手下留情了？

你媽轉個身就能拿人家當親女兒來看，為什么就不能對我好點呢？為什么就不能對我公平點呢？她要求過分嗎？

曹一凡從來不認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她認為蔣方舟這人個性很奇怪，總是找她的錯，她兒子沒了，換做一般婆婆一定會體諒當母親的心情的，可蔣方舟卻死逼著陸卿和她離婚。

曹一凡眼珠子轉著，突然就想到有一種可能，會不會是，她和陸卿沒有離婚的時候，陸卿和他現在的太太已經在一起了呢？如果這樣的話，那這個女人就是個小三的。

她腦海里馬上就想到了一個人，英達。

難道陸卿那個時候已經出軌了，出軌的對象就是這個喬蕎，然後借用著孩子沒的借口把自己一腳給踹了。

不然怎么那么快就再婚了，過的又那么好，和蔣方舟相處的又好？

「天娜，看在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上，我就問你一句，你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嗎？」

「你問。」

「你哥是不是和我沒離婚之前就跟那個女的在一起了？他們早早就認識了？不然你告訴我，為什么老姑告訴我，你媽對她像是親女兒一樣的？」

陸天娜抿著唇，她覺得人一旦進入了死胡同里，那就沒有辦法解救了。

曹一凡這樣說，就等於耗盡了和陸家的所有感情，陸天娜的口吻淡淡的。

「一凡姐，我現在的嫂子前夫是個很有錢的富二代，她沒有理由那樣去做，雖然我哥條件也不差，他們是相親認識的，沒有你想到那么離奇的過程，覺得合適才走到一起的，至於我媽的態度，我想你問問天底下的奶奶，出了這樣的事情，媽沒有拿刀去砍你，就算是你的造化了。」

這還用說什么說？

孩子出事兒，陸天娜覺得應該體諒曹一凡一些，畢竟她是孩子的親生母親，恐怕會更痛，但是現在來看，聽她講話，她是沒有任何悔意的，和婆婆之間關系不好，難道就全部都是她媽的問題嗎？

曹一凡覺得心頭發堵。

「我懷孕十個月，孩子落地，你哥現在娶了新的老婆他們還可以有孩子……」

天娜的同事進來，天娜看了一眼：「那一凡姐，你沒有事情我就掛了，以後我們最好私下不要通電話，我得為我的新嫂子想想，我和你關系保持的好，讓她心里怎么去想。」

曹一凡拿著電話，她覺得陸天娜變了，對自己的態度變的太快了。

天娜下班，今天沒開車，出去單位都能走了一百米左右，突然有人沖出來手里拿著什么全部都淋到了陸天娜的身上，張嘴就罵。

女人和瘋了一樣，她已經失去希望了，她這輩子就這么一個兒子，兒子那么聰明，就指望著兒子能成功，她兒子又孝順又聰明又聽話，可是她兒子的運氣不好，生病了，她求也求過了，可眼前的人就是不肯救她兒子。

陸天娜伸手，聞著味道就聞出來了，好像是汽油。

女的手里拿著打火機，情緒很激動。

「你就是個惡魔，你就是個魔鬼，你見死不救……」

男的跟在身後，一雙眼睛猩紅，上手照著天娜的臉就開始抽，陸天娜有還手的力量，她試著掙扎，男的更加用力了。

「早知道你是這樣的，生你出來就掐死你了，我讓你過這么富貴的生活，沒有我們送走你，你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嗎？就因為他們家里有錢，你就不認自己的親爹媽……」

男的一邊打一邊哭，路上有圍觀的，看著情況不太好就報警了。

「我警告你，夠了……」

女的蹲在地上嗚嗚的哭，聽見陸天娜的話站起來，笑著，臉上淌著眼淚，我兒子都沒了，你還活著干什么？你也下去陪他去吧。

放在平時，她一定沒有這個膽子，可他們夫妻兩個人才從醫院趕過來，孩子已經沒了，這輩子的指望全部都沒了，絕望了，就想拉著天娜一起去死。

「你弟弟死了……」

陸天娜體會不到任何悲哀的感覺，她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感覺不出來有親切親熱的悸動，人家都說身上流一樣的血，就能感受到不同，她感覺不出來。

聽見說自己本身的親弟弟死了，天娜沒有任何的感受，如果是陸卿出點什么事情，哪怕就是喬蕎肚子里的孩子有點什么，天娜的心都是揪著的。

「你怎么可以這么壞啊？就因為他們家有錢，你就不認自己的親弟弟……」

男人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樣，放聲的說著，在他的心里來看，自己家不是沒有姓陸的有錢嘛，不能給她更好的生活，所以面對金錢的時候她扔掉了良心。

「我家里即便就是沒錢，我也不會認你們，你們不配做我的父母，我不是你們養大的。」

也不過就是生了她而已，生了她就是為了扔掉的，重男輕女。

「我們沒養大你，也給了你生命……」

天娜想並不是這樣的，她小時候生病，母親就守在床邊，母親上班她還沒有去幼兒園的時候就被蔣方舟領著，蔣方舟單位的人都認識她，都說她長得像是母親，生命就是這樣的奇妙，她不是蔣方舟的親生女兒，她卻長得像是蔣方舟。

「我對你們沒有任何話要說，如果你們想燒死我，那隨便你們。」

陸天娜冷靜克制的道。

無所謂，死了更加好，死了就不用去想這些事情了，天娜也怕死，她還有這么多的青春沒有消耗完呢，甚至連一次基本的戀愛都沒談過，更何況是結婚生子，不可惜是假的，可有些就是命中注定的。「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女人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圍觀的人在勸，實在是因為距離太近，門衛一看情況不好，偷偷的在後面准備做一些補救措施，畢竟真的出人命，還是在公安局門口，那就難看了。

兩方僵持期間，陸天娜的生母被制服了。

事情是發生在單位的門口沒有多遠，領導自然是要過問的，暫時先讓天娜回家休息休息。

「小陸啊，心里別有負擔，這是沒辦法的，你也知道現在媒體的嘴有多厲害。」

已經有兩家媒體和局里打招呼了，說是想了解一下詳細的情況，局里自然是不能同意的，雖然這事情不怪陸天娜，可到底還是發生了，這又涉及很多方面，關於道德關於親情，不好說。

陸天娜覺得倒是沒有什么，難得的假期，什么時候通知什么時候上班就是了，正好她嫂子身體不好，她能在醫院陪陪。

陸天娜很低調，按照陸卿和蔣方舟的意思也是這樣，即便那邊的孩子已經沒了，實在也沒有必要在撕破臉面，不要接觸就好了，陸卿這陣子忙，正好陸天娜上來做替補了，每天待在醫院，和喬蕎一起吃，一起睡的。

晚上喬蕎沒有睡著，屋子里已經熄燈了。

「你後悔嗎？」

「後悔沒有救他？」天娜的聲音幽幽的響起：「說實話，嫂子你可能覺得我的血是涼的，我對他們沒有任何的感覺，並不是因為是在你的面前，我怕你和我哥講。」

事實上，陸天娜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冷血的，她活的很自私。

「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救的，我不會拿我的身體去成全別人……」喬蕎嘆口氣：「我爸媽雖然不好，可他們到底生了我養了我，和你的情況又不一樣，可能我也是自私的人。」喬蕎笑笑。

自私不自私的，只要自己能活明白就好了，旁人說什么，就不用細聽了，因為這個世界上，你想討好所有的人太難了。你做什么，都會有人說你做的不夠周到，你做的不夠仔細。

「嫂子你知道嗎？我覺得虎毒不食子這句話不適於所有人，她是想燒死我的。」

陸天娜淡淡的翹唇，她干這工作這些年，一個人基本的意識她還是能感受出來，判斷出來的，對方並不是和她在開玩笑，而是真的想燒死她，進行所謂的報仇。

喬蕎不想深入這個話題。

「你說我懷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喬蕎問天娜。

醫生說孩子太小，現在根本就看不出來，好吧，既然看不出來，喬蕎自然不會強人所難，當初問的時候，就是有點好奇。

陸天娜翻身，似乎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

「都好，我媽和我說過，是孫子孫女都喜歡。」

要求哪里有那么多，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來，他們全家就感謝喬蕎了。

「媽是個好媽媽，她嘴上不說，其實心里特別的害怕你認回你的親生父母……」

喬蕎經過這件事情是有想過，哪怕自己以後沒孩子，她也不會收養孩子，她達不到蔣方舟那樣的心思，不是每個人收養孩子都能對待像是親生的一樣。

「嫂子，你真好……」

喬蕎打著哈氣：「你哥總說我不夠好，下次當著他的面好好誇誇我。」

天娜嗯了一聲，病房里就沒有聲音了。

陸天娜這個小姑子真是做的不錯，陪著喬蕎，喬蕎衣服都給洗，雖然是用洗衣機洗的，能達到這個地步的還是比較少，喬蕎是沒把天娜是不是親生的放在心里，這事情往大了說，陸卿都沒有表示出來有意見，她一個外姓人就更加沒有立場去表示什么。

天娜出了這事兒後吧，有點害怕接近每個人，可能是因為喬蕎脾氣好，又很少提起來這些，所以現在天娜喜歡往喬蕎的身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