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鎊蹭的這個起勁,另一個保姆抱著果而下樓,醒了爸媽一個人都沒看見就哭了,看見英鎊臉上還掛著兩行熱淚呢,眼睫毛眨啊眨的,一臉的委屈,伸手要蔣方舟抱。
「怎么哭了?」
孩子主要平時很少哭。
「沒看見爸爸媽媽,小喬在樓上換衣服呢。」
蔣方舟接過來孩子,抱著果而,里里外外的走,喬蕎換好衣服下來,她就准備要上班了。
蔣方舟上午坐了一會兒,原本打算十點出去,和蔡大奎約好的十點,張麗敏九點多來了,她現在下午也不過來了,那意思是說蔣方舟這奶奶都不著急,她一個姥姥跟著瞎折騰什么,反正就是各種挑理。
張麗敏稀罕果而,稀罕就稀罕被,偏偏得賣弄賣弄自己那張嘴。
「果而啊,長大得跟你奶奶多要點錢,小時候都不帶我們……」張麗敏嘻嘻哈哈的說著,正常說話她也不敢,那蔣方舟嘴皮子也不是白給的,現在就只當開玩笑,那蔣方舟還好意思翻臉啊,如果真翻臉,那這素質就夠差的了。
蔣方舟一次兩次的也就讓過去了,問題是,你覺得你付出的比她多是嗎?
「果而可不會和我多要錢,我的錢都是她的,要我身上的血我都給,果而到時候跟姥姥多要點,姥姥這么喜歡你,天天跑過來看你,以後叫姥姥給買個房子,結婚在讓姥姥給買輛車。」
張麗敏的臉有點發紫,心里想著,你這是放屁呢?
還買房又買車的,她有多少錢啊?
她一個貧苦老百姓能買得起狗屁啊。
訕笑著,找著話和保姆說。
*
青霞去接陳放,遇上陳放的同學還有孩子的媽媽,孩子的媽媽臉上都腫了,看起來非常嚇人,這樣的傷痕,青霞不陌生。
家庭暴力。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有過的傳統,許許多多的男人都好動手,打老婆就成了家常便飯。
「我送你們回去吧。」
青霞一貫就是爛好心,臉都成這樣了,你說走在路上誰都看,其實這樣的痕跡,誰一看都明白的,是怎么來的。
同學的媽媽就捂著嘴哭,拉著孩子要上車,陳放的同學呢就鬧,一個勁兒的不和他媽走,奶奶告訴了,說他媽要跑,扔掉他爸不要這個家了,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世界,反正有人教,他就知道可能是這樣的。
「我不走,我等我奶奶來接我。」
「以後你不用回你奶奶家了,你和媽媽走,我和你爸離婚……」
話都還沒說完呢,那頭突然有男人就沖了出來,那場面怎么發生的,發生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周遭所有的人都有些發傻,等反應過來了也沒人敢上手,那男的跟瘋子似的,誰敢走上前?
王明陽的爸爸拽著他媽的頭發,用拳頭打,用腳踢,一直打一直打,哪都打,哪都踢,青霞反應過來上前想勸,她還挨了好幾下,青霞就讓旁邊的人報警。
「報警啊……」
王明陽的爸爸臉上的表情陰沉的很:「這是我自己家的事情,誰敢報警?誰報警我廢了他……」
沒人管的,王明陽的媽媽嘴里都是血,看著青霞,她幾天前才被打了,傷勢才見好,她已經決定離婚了,真的過不下去了,她只是想帶著兒子一起走,她是個母親,離不開這個孩子,可現在她的眼里卻是悔恨,她想要活著,想要好好的活著,想要不被威脅的活著,她不應該來學校找兒子的。
青霞上手:「你松開,你干什么?這光天化日的你就打女人,你要臉不要?」
青霞跟王明陽的爸爸就撕扯上了,奈何青霞就這么點力氣,被人推在地上,王明陽他爸拽死狗一樣的拽著他媽就走了。
青霞弄了一身的傷,回到家還被婆婆給噴了。
「現在這些閑事都是亂管的嗎?你是不是缺心眼啊,你以為你家里有錢呢?訛上你,你用什么賠?我發現你現在就是腦子不夠用,自己家的閑事還沒管完呢,夫妻吵架動個手還用得著你一個外人來插手?」
被罵完了,青霞進了卧室里,陳元慶從外面才回來,一進房間里看著喬青霞表情有點怪。
「怎么了?」
又他媽說什么了?
這家就沒有個消停,一天到晚的就是鬧啊鬧的。
青霞覺得情況不對,打人也沒有打的那么狠的,簡直有點喪心病狂了,這下手比陳元慶狠多了。
喬青霞第二天一大早送陳放去學校,王陽明還來上學了,青霞叫住他,試著好好的和孩子說。
「你姥爺姥姥有沒有去你家?」
王陽明搖頭:「沒來。」
「你跟阿姨說,你姥爺家住在哪里好不好?」
王陽明看著青霞:「你又不是我家里的人,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青霞解釋:「你媽昨天被打成那樣,你姥爺知道嗎?」
王陽明不覺得這有什么,他奶奶說了他媽做錯了才會挨打的,孩子不肯說,青霞怎么問也問不出來,後來王陽明干脆就找學校的警衛,青霞也不能在繼續問下去了,這事兒她心里就擔心。
王陽明他媽被拽回家里又第二次被打,當時人就有點不行,可婆婆根本不管,兒子管不了,兒媳婦要離婚啊,你說孩子都這么大了,你非要離婚,昨天晚上說什么,孩子不要了也要離婚,有這樣自私的媽媽嗎?
索性她也不管了,孩子的媽媽就欠收拾,夫妻之間鬧點小矛盾,就上升到離婚的問題上了,你的身體是金子做的嗎?打你一下還要報警,這人丟的。
青霞找了陳放的老師,把昨天的情況說了,老師也不管這些,覺得青霞是多管閑事,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你一個外人何必管呢。
「陳放媽媽,這事兒你就別管了……」
青霞不停的纏著問,老師沒有辦法,找了王陽明的家庭住址,上面寫的是王陽明姥姥家的住址,因為王陽明家自己沒有房子,這還算是青霞幸運,她是炸著膽子就去上門了,原本以為是王陽明家,結果一開門,說是孩子母親的娘家,青霞就把情況都說了。
王陽明的姥姥和姥爺一聽,孩子又挨打,這些年挨打了多少次了,特別是最近,孩子的爸爸打人特別的狠,前一段去醫院,醫生就說有點內傷,又動手。
求青霞幫著作證,得去公安局報案。
青霞答應的很痛快,跟著老頭老太太就去了,三個人先去的王陽明家,家里沒人給開門,但是聽見里面有人哭,孩子的姥姥就拍著門板說,是自己的女兒哭呢。
老頭兒家就這么一個女兒,也沒有兒子,要是有兒子直接就踹門了,三個人急匆匆的往派出所趕。
「我要報案,我要報案,我女婿打我女兒,我女兒要被打死了……」
派出所的民警很是淡定。
「這事兒我們沒有辦法管,他們是夫妻,這是夫妻之間的爭吵。」
中國的法律是有明確規定,各個部門都有預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的責任,但是一些部門對防治家庭暴力的責任認識和承擔卻有些虛渺。
派出所的警察不肯管,就連去看都不跟著去,老頭兒都哭了,老太太在里面又是哭又是鬧的,根本不起作用。
還是青霞想著,人要是挨打,趕緊去個人在家里勸勸,打死人了怎么辦,結果返身回去,家里已經沒有哭聲了,鄰居是偷偷告訴老頭兒老太太的。
「被拽走的,看著好像不能走,你們趕緊想辦法,這樣會被他整死的。」
鄰居家都能聽見女人凄慘的叫聲,可幫不上忙,誰家現在敢亂管閑事?真的到時候惹禍上身怎么辦?
總得為自己多考慮一點吧?
王陽明的奶奶回來,一看親家在呢,就說沒事兒,夫妻之間的小爭吵。
「我女兒呢?」
「兩人出去玩了,你就別擔心了,絕對沒事兒。」
孩子的奶奶說了,孩子的爸爸認識到錯誤了,領著孩子的媽媽出去玩了賠罪了,你們當老人的也不希望孩子離婚吧,這打架不是正常嘛,你說兩口子哪里有舌頭不碰牙的。
王陽明的姥姥就放狠話了。
「以前是我傻,我現在就要把孩子領回去,我不能叫他們過了,你馬上打電話叫你兒子把我女兒給送回來……」
孩子的奶奶撇撇嘴:「那我沒辦法,你有本事,你叫回來吧。」
說著就要進房間。
老頭兒老太太又返回到派出所報案,去了好幾個地方都是沒有給立案的。
「人都跑了,現在有什么辦法?」
「這讓我們上哪兒去找?你自己的姑爺,這又不是什么大矛盾,打個電話,等電話通了就聯系上了……」王陽明這孩子該吃吃該喝喝,那天他媽來學校接他,他給他爸打的電話,早上他爸特意給孩子帶的手機,告訴孩子要是他媽來學校了,立馬聯系他,孩子看見自己媽媽等在校外沒有馬上出來而是先給父親打了一通電話。孩子的母親失蹤了半個月,女方的父母報案幾次都沒有立案,人家警察說是夫妻兩個出去,從跡象上看也不像是綁架。
青霞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和喬梅說,喬梅一點興趣也沒有,打死不打死的和她有什么關系,可真有意思,對別人的事情這樣的操心,青霞想起來喬蕎的小姑子以前不是警察嘛,就給喬蕎打電話,喬蕎給聯系的陸天娜,陸天娜也是說現在法律上有漏洞,確實沒有辦法抓,說實話動手打人的男人多了去了,怎么抓啊?
陳元慶也發飆了,說青霞一天家里不管就瞎忙,別人的事兒你倒是弄的跟自己的事情似的,青霞就不管了,一個月後,王陽明的媽媽住院了,自己跑回來的,跑回來家人馬上就送著她住院。
女兒被綁架走,多番報警均為起任何的效果,老太太現在對警察已經沒有信任感了,報警能怎么樣?警察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推脫你,告訴你這件事情辦不了,因為這是兩口子,只是小打小鬧,一直到王陽明的媽媽,經過十五天的治療死亡,警察才又一次的出現在老頭老太太的面前,王陽明的媽媽死因為,被人打傷後繼發感染,致多臟器功能衰竭死亡。
一直到這個時候,王陽明的爸爸才被刑事拘留,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家庭暴力面對警察。
王陽明這孩子青霞又在學校見了幾次,死了媽媽對這個孩子沒有絲毫的影響,青霞對這個孩子的厭惡已經達到了極點,強烈反對陳放和他玩,警告過兒子以後,陳放沒有聽,被青霞抓到了一次,陳放被青霞狠狠給揍了。
「跟什么樣的人玩不好,你和他玩。」
不是他通風報信,他媽能死嗎?
這孩子到現在為止還不明白他做了些什么,是他親手把他的母親性命送到了惡魔的手中,是他親手終結了他母親的性命,也許在他母親最後的人生一程當中,會覺得詫異,自己怎么會生出來這樣的孩子呢,也許沒有機會考慮這些,這些呢都無從得知。王陽明的爸爸最後被判刑了,一審宣判,王陽明的爸爸以虐待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六個月,王陽明的爸爸放棄上訴,一條生命就只值六年六個月的徒刑,這就是法院為家庭暴力核算的代價。
在死法環節當中,對虐待罪這一罪名的選擇早早就注定了對王陽明父親的輕判,他最初以故意傷害罪提起訴訟,該罪的最高刑期就只有七年,虐待是專門為家庭成員之間長期折磨設定的罪名,如果吧它的處罰邏輯翻譯成通俗的語言,那就是,因為雙方是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員,因為長期摧殘迫害而不是一次傷害,所以就可以給與相對輕得多的處罰。最讓人心痛的是,孩子的父親有故事傷害主觀動機,有幾種毆打的行為表現,導致內臟破裂,多發骨折,肺挫傷的後果全部都超出虐待,應該是升級定罪為故意傷害,我們的司法系統在家庭暴力面前顯得如此軟弱無力。
一條生命的代價,只是等同六年六個月,可悲。
青霞有去旁聽,當時王陽明的姥姥直接就暈了,孩子的姥爺淚如雨下,沒有人會去傾聽這兩個老人的心聲。
王陽明爸爸的案件在學校也是鬧的沸沸揚揚的,老師也不過就是覺得這樣的孩子將來出息不到哪里去,過個幾年,風聲都壓下了,誰還會在意這件事情?除了已故的女人父母,不會有人記得。青霞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么,她去醫院看過老人,老人只是拽著青霞的手,問青霞:「如果我女兒先弄死他,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弄死他,是不是也就判個六年六個月?
青霞回答不上來,她想,如果按照老太太的這種說法,罪名應該會很重,絕對不是六年零六個月就能解決的。誰說男女平等了?
那之後青霞再也沒有去過醫院探望那個老太太,因為這件事情已經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陰影,原來家暴是沒有人可以做主的,原來家暴打死人也不過就是坐區區六年的牢。
每一晚青霞都要被噩夢驚醒,一身一身的冷汗,她看著熟睡的陳元慶。
青霞的臉色有點不好,她從來也不去醫院檢查,有病自己買幾片葯吃吃就得了,舍不得那個錢,給父母買了一點水果送回去,張麗敏看著女兒的臉色不好。
「你生病了?」
青霞注視著母親的眼睛:「媽,陳元慶打我的時候,你就沒有想到把我接回家嗎?」
張麗敏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喬青霞,不是說陳元慶改好了?
「他又打你了?這個王八蛋,他是怎么答應我的,你等著我,我去找他……」
青霞只想要一個答案,是啊,為什么她挨打就忍著呢?覺得這是小事情,覺得很正常呢?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報警。
「媽,你和我爸就沒想過要去報警嗎?」
「報警,你以為警察都管你家里的事兒啊?不夠丟人的,還要扯到派出所去,報警了以後就不過了?」張麗敏很是理所應當的反問著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