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這中午是不是吃多了？」

歡歡奶奶怕老太太吃撐了到時候不好消化，老太太說沒有，說讓她多吃一點晚飯，她就說：「我這一天沒干別的，就光吃飯了，才吃完中午飯就吃晚上飯，吃了不消化……」

歡歡媽帶著歡歡出去玩，因為叔叔和嬸嬸來家里，她也暫時搬回來住了，喬蕎帶著果而也在外面玩呢。

「什么時候回來的？」

歡歡媽媽說是今天。

「和好了？」

「和好？他奶奶什么時候死，我才是真正的和他和好……」

喬蕎：……

喬蕎是屬於心軟派系的，干脆就越過這話題，不再去問就是了。

歡歡媽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盼著老太太趕緊掛掉，只有這樣她才能真正的輕松，她看見這個人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她就渾身都疼，老兒子表示要接老太太回去住一段時間，老太太當場就哭了。

老兒子看著四周沒人，心想著老母親可能受什么委屈了，他當兒子的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不管，來都來了。

「媽，你要是有委屈，你就和我說……」

一句話都沒有，自己就哭起來了，抹眼淚，弄的你是這個莫名其妙的。

老兒子問不出來所以然就問自己大哥，老大就有點發火了，這不是給自己下面子呢嗎？他養老母親，好吃的好喝的供著，最後你老兒子來看你，你不說我一句好，還掉眼淚，那是什么意思啊？是覺得我沒有照顧好嗎？

就和自己弟弟說，他媽現在就作人了。

「媽養育咱們兄弟一場也不容易，能包容就包容一點吧，她還能活多久……」

歡歡媽覺得聽見這樣的話就特別的解氣，這句話她要完整的送給婆婆同志，你要記住了，你的婆婆活不了多久了，你要親自去照顧，反正她回來是回來了，只負責女兒的事情，其他的一律不管，嘴上嚷嚷著准備生二胎了，婆婆也不敢強硬的將這些破事兒轉移到她的身上。

好不容易歡歡家消停了，晚上歡歡媽媽披頭散發地從家里光著腳夾著孩子就跑到胖胖家去了，進門就開始哭。

「你這是怎么了啊？」胖胖媽一看，這是被打劫了？小區能進來賊嗎？

歡歡媽的臉上有著明顯的五指印，一看就是被打了。

歡歡媽怕嚇到自己女兒，就讓胖胖媽先把自己女兒帶走，她平息了平息，好半天才講起來。

她娘家媽生病了，飛回去侍候自己媽去了，這原本也沒有什么大事兒是不是，結果她回來的時候這都快十點了，放好行李箱就去找歡歡，好幾天沒看見女兒了，想女兒想的緊，最後在哪里找到的？

在孩子的祖奶奶的房間里找到的，歡歡媽當時都要氣瘋了，她恨不得上手就掐死眼前的死老太太，各種話自然就說出口了，結果丈夫照著她臉就給了一記耳光。( 平南)

胖胖媽沒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歡歡媽咬著牙：「誰都知道他奶奶今年年紀這么大了，誰能料定她還能活多久？不是我心壞去詛咒老人家……」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情了，她女兒還能活了嗎？你知道小孩子嚇一下，可能就留一輩子的遺憾的。

她搞不懂，自己公公婆婆包括丈夫都是死人嘛？

家里有這么多的人，為什么要讓孩子和祖奶奶去睡？

胖胖媽覺得這事兒不好勸，怎么說呢？都沒錯，媽媽這樣擔心，其實也是有緣故的，真的發生了，孩子會嚇瘋的，不過沒發生你這樣預防，到底還是有點傷人心，所以她不好勸，也不知道自己能說點什么，還真是有點麻煩啊，家里老人多是非就多，她現在算是看明白了。

歡歡媽等自己徹底平靜了，孩子扔胖胖家了，自己又回去了。

家里人都等著她呢，這回公公臉色也撂下來了，都在沙發上坐著呢。

「這回我都沒辦法替你說話了，奶奶是好心想帶著歡歡一起睡……」

歡歡媽冷靜下來：「爸，我只問一句，歡歡是小孩子嗎？」

公公皺眉，這話問的很別扭，歡歡這年紀不是孩子是什么？這不是問廢話呢嗎？

「是小孩子。」

「爸就沒想過，我現在說這話不是帶著什么心思，奶奶畢竟都這么大的年紀了，如果奶奶哪一天走，正好被歡歡撞上了，爸你就沒想過，大半夜的也許老太太出現身體問題，歡歡是個小朋友，她能怎么做？這么大點的孩子有膽子嘛？她是一嚇就嚇破膽的……」

不是她往嚴重了說，那孩子嚇傻嚇瘋這是絕對有可能的，怎么會把一個才三歲多的孩子放在一個八十六七歲老人身邊？

歡歡爺爺平靜平靜自己的呼吸：「你奶奶身體挺好的，再說她想和歡歡一起睡……」

老人肯定就是喜歡歡歡的，平時想和歡歡一起睡，那歡歡媽恨不得吃了她似的，好不容易孫媳婦走了，她鬧騰了一下情緒，歡歡爸也是覺得願意一起睡那就一起睡吧，不會出問題的，再說都在一個樓里，真的有事兒，半夜都起來了，孩子睡覺很踏實，不會醒的。

「爸媽也養過孩子，我只問如果真的有我說的那個萬一呢……」

歡歡爸爸坐的姿勢一直很奇怪，此刻才將另外的一面臉露了出來，上面簡直都被抓花了，全是歡歡媽媽的手指甲印：「不知道從什么時候你就處處和我做對，對我奶奶每天總是挑三揀四……」

歡歡媽直視丈夫：「不是我對你奶奶挑三揀四，媽現在侍候奶奶，你可以問媽，奶奶好侍候嗎？」

老太太這時候已經醒了，嚎哭著，哭的這個傷心，心被傷了，她現在老了就成累贅了，她也不想變老，她也不想變成現在這樣，可任何事情她都控制不了，她不能做自己大腦的主，怎么辦？

活了一輩子，最後被人嫌棄成這樣子。

歡歡爸是強忍著把分手壓了下去，不能遇到事情就提分手，婆婆現在也有點同情兒媳婦了，說實在的，她侍候過一段之後，發現確實存在很多的問題，這個家想要保住，就得讓孩子們搬出去住，只有這樣，大家才不會有摩擦。

兒媳婦打算生二胎，她未來的孫子還在兒媳婦的肚子里呢。

「我說一句，你先聽我說，你閉上嘴。」歡歡奶奶看著自己兒子，她知道她兒子被逼到份兒上肯定會提分手這話的，他們這邊的傳統是不生兒子不結婚，但人不是沒感情的，歡歡媽媽也說了現在准備在懷孕了，好不好要看著最後的結果。

「你們搬出去住，回來吃飯，我們分家不分火，找人侍候你奶奶。」

這樣就都解決問題了，花錢找人來照顧老太太，這樣別人就算是看在錢的面子上也會好好照顧的。

胖胖媽以為歡歡家肯定有一場血雨腥風，誰知道暴風雨過後就是晴天，歡歡媽就跟沒事兒人似的把歡歡給接走了，當然她現在要搬出這個小區了，這里的房子再好，再值錢她也不稀罕了，自己有個自己的小家，她照顧丈夫和女兒她都是無怨無悔的，至於照顧奶奶這些事情，還是交給有能力有愛心的人去做吧，距離拉開了，有時候真是美就出現了。

打從歡歡媽搬走了，美真的就來了，她和丈夫住在外面，每天回來吃飯，吃完飯一家三口走人，她很高興的時候就給奶奶買一些吃的，我買了就是盡我的心思，盡孝了，你吃不吃這和她並沒有多大的關系，願意陪著說話就陪著說說，不願意陪著，也沒人掐著她的脖子，叫她坐在這里不能動。

侍候老人的活交給保姆，她和婆婆的摩擦沒有了，和奶奶的摩擦就更加沒有了，甚至帶著孩子回來的時候，有時候也讓奶奶抱抱歡歡。

不過其他人就慘了，家里的保姆換了十三個了，就沒有一個人能做長的，歡歡爺爺奶奶開出來的工資很高，按道理來說這也不是癱瘓在床上的老人，生活能自理，她是很好照顧的，可往往事實總是殘酷的，老人記性不好，東西放在哪里忘記了，就冤枉保姆偷東西，一開始歡歡爺爺奶奶也覺得是不是真的保姆就手腳不干凈，鬧了幾次，上黑名單了，人家保姆中心都拒絕往這家在介紹保姆，干兩天你就鬧一場，誰受得了？給再多的錢，你冤枉人家，人家就不能做。

保姆不侍候，還得歡歡的奶奶親自上陣，歡歡奶奶的每天都要發一通脾氣，早上開始就和婆婆吵，吃飯也和打仗似的，叫她多吃，她自己的衣服總是亂塞，有時候就塞進她裝衣服的里面去了，翻出來給她送過去，第二天又發現里面多了其他的，要不然就說新洗好的褲子是不干凈的。

「你看著褲子是不是潮的？」

老太太手里拿著一條褲子就往歡歡奶奶眼前送，她用手摸，怎么摸都是潮的，怎么不曬干就給她裝起來了？這樣會長毛的。

歡歡奶奶真的上手去摸了，明明就是干的。

「媽，是你的手有問題，是干的，你放在一邊把。」

你說是干的，她不認同，她不和你強辯，但是她就拿著不放手，反正就是潮的，我不可能收回去的，就拎著，來回的嘟囔。

歡歡奶奶現在工廠里都不去了，徹底回家照顧自己老婆婆，你說這犧牲大了吧？

老太太這兒女多呀，兒女也都頗為孝順，偶爾一個兩個的就坐飛機過來探望。

白天老太太不肯躺著睡覺，她就要堅持坐著，各種自己不累，不想午睡，你和她講不通道理，歡歡奶奶就說，中午睡一下對腦子也好，她就不，然後穿著那種很緊的襪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坐著，坐一天腿能不腫嗎？

腫就腫吧，她還不停的用手去按自己的小腿，叫你看著，她這腿是腫的，她一定要你看見。

上回是老兒子來，這回是女兒來，女兒更加貼心一點，心也是細，就發現自己媽的腿是腫的。

「你的腿怎么腫了？身體哪里不舒服嗎？」

女兒就問自己媽，這要是有什么毛病，還是盡早的去醫院看比較好。

「我也不知道，就腫……」

女兒去問自己嫂子，歡歡奶奶差點沒腦溢血，她自己不睡覺，整天坐著，她一天到晚的勸，你知道她每天喝多少水，說的自己嘴巴都干了，可人就坐著你有什么辦法？這就跟坐監獄似的，死活不肯進去躺著。

快要吃完飯的時候，飯粒掉在桌子上了，她不是吃排骨了，用手拿著啃的，就開始舔手。

人家女兒看了能不心疼嗎？

我媽以前好好的交到你們的手里，是你們家說要接的，怎么現在還舔上手了？這是平時都不給東西吃嗎？

「媽，我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這里就有衛生紙，你用衛生紙擦手……」歡歡奶奶徹底暴怒了，就偏要在別人面前給她上眼葯。

歡歡爺爺現在已經懶得去管了，自己媽年紀大，渾身都是毛病，還不許老婆出口氣的話，估計他老婆也得要搬出去住了。

「嫂子，有話好好說……」

晚上姑嫂里坐在一起，當嫂子的和小姑子關系也算是不錯，就講。

「不是我和你背後告黑狀，問題媽真不是過去的那個媽了，就這腿，她每天就穿著那種勒著腿的襪子，你不讓她穿襪子，說家里這么暖，中央空調都給你開著，肯定不會凍到你的，老人腿就容易腫，你還這樣勒不好，你說了之後人家當你說的是空氣，每天一大早起來就穿上那雙襪子，然後就開始立規矩了，四點起來了就一直坐到晚上睡覺，是個人能受得了不？」

明明都困的不行了，頭來回的晃，你讓她回去睡，她就說現在睡晚上睡不著了。

小姑子也不是不理解人的，一聽嫂子說，握著嫂子的手：「嫂子，這話我不和別人說，媽年紀大了，真的糊塗了，嫂子你辛苦了，有什么你就和我說，都和我說，別憋在心里……」

歡歡奶奶哭的這個慘。

「媽在家里身體有什么不舒服從來不和我們說，好就算是我這個兒媳婦當成外人，那還有你哥呢，媽以前脖子不是難受嗎……」

小姑子點點頭，她媽是有這毛病，為什么她知道呢，當時老太太都已經快八十歲了，脖子上突然就出現硬的一條，全家人都商量過，你說真的是什么病，往醫院送，這么大歲數動手術嗎？

老太太要是進醫院，是不是她自己心理上也是有負擔的？

最後幾個兒女坐在一起和老太太說了，你都這么大的年紀了，咱們就不管它，不是他們不負責，當時找了認識的醫生過來看了一眼，那醫生也是這樣說的，去醫院肯定就是要動刀的，不如就這樣吧，要是沒動好你說老太太在死在手術上，哪里多哪里少？

「前幾天給她妹妹打電話，你都不知道在電話里是怎么說我的，說她脖子難受，上面硬著一條子，好像不是好病，你知道二姨回頭就給我來電話了，我這么大的年紀，我孫女都有了，在電話里叫二姨好一通把我說，說我即便不把婆婆當成親媽，畢竟這么多年的相處，媽沒難為過我……」

說的好像她十惡不赦似的，是她不領著去看嗎？

明明就和老太太講過了，不能動手術的，她自己也說她這么大年紀，不能動刀，不劃算的，結果回頭就和人告狀。

老太太在她家里養著，外頭都是知道的，結果二姨這一通電話可好，幾乎親戚都知道了，好幾個平輩都來電話，拐彎抹角的勸她，老人生病了還是要給看的，她成什么了？

這委屈，她不說給小姑子聽給誰聽？

是，母親年輕的時候偏著他們來的，問題也偏別人了，怎么養老就成她家自己管的了嗎？

兒女一群，憑什么最後就扔她家里了？

歡歡奶奶不是沒有親自侍候過，不過那時候歡歡祖奶奶還年輕，什么活都能干，人又不糊塗，腦子清楚的很，後期她忙著廠子里，老人是年紀越來越大，慢慢的腦子越來越慢，最後就是她現在得承認歡歡媽媽說的一個事實，誰都養不了，很難養。

現在老人這種情況就是，去了誰家都是拖累誰。

找保姆來，就冤枉保姆，可悲的是連保姆都找不到，要么找的不是正規的，保姆在家里欺負老太太，總打她，擰她，不是她幫著婆婆洗澡都沒發現，問婆婆是不是有人擰她，一個沒有十個沒有的，害怕人家保姆，遇上老實的就往死里欺負，說人偷她錢，歡歡奶奶撞上好幾次保姆擰老太太，後來就不請人了，只能她待在家里照顧。

「我和你哥商量了一下，咱們還是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商量媽的養老問題吧，看看以後是怎么輪，誰家是住一個月還是一年……」

她的耐性全部瓦解，徹底失敗。

小姑子的臉僵硬了起來。

你讓她飛過來看看自己媽，她一點意見都沒有，哪怕就花著機票錢她覺得無所謂，這是來看自己媽來了，盡孝來了，要是讓她接自己媽回家？這兩天相處她也有看見，就這樣的老太太到誰的身邊能行？

她每天也不是都待在家里的，出門還領著老太太？

雖說是親女兒，可都有自己的小生活，有了自己的小家，這個媽的位置就變得尷尬了起來，小時候說媽媽就是我的全世界，等長大了有了愛人，愛人孩子才是你的全世界，後來媽媽來了，再後來媽媽糊塗了，最後媽媽傻了，媽媽和小孩子一樣，她記不清自己有沒有吃飯，記不清她的錢被誰拿了，你越是對她好，她越是冤枉你，別人對她不好，收拾她，打她，她反倒是一聲不吭，幫著那個對她不好的人瞞著家里的所有人，她變得糊塗，她變得讓人退避三舍，媽媽，我該拿你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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