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要寫作業，哥哥來了就要露臉，意在告訴黎明，你看我多努力，我也是個好學習的寶寶。

其實就是想顯擺，我有個天才哥哥，我總和他一起寫作業。

妞妞的眼圈有些濕潤，你看就是這樣的，就連最基本的那些都不願意給她，一絲的溫暖都不能給她，就對著她這樣的冷酷無情。

趙雪梅站起來，走到黎明的身邊，深呼吸一口氣。

「黎明啊，沒看見你妹妹打針呢？怎么一聲招呼都不打？」

黎明不愛吭聲，他就是討厭妞妞，沒有理由的，更加不喜歡趙雪梅現在對待自己的態度。

「你看你這孩子都是一樣的妹妹，你就非要做的這樣的難看……」趙雪梅可算是拿出來當繼母的范兒了，她忍這孩子也挺久了。

在病房里就發威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喜歡你親媽，那你親媽是跟著人跑的，……」

喬蕎拉著臉：「你閉嘴。」

「我憑什么閉嘴？」

正好果而打完針，喬蕎領著兩孩子就走了，你願意說你就說去，你不就是覺得心里不甘心嘛，可勁兒的說吧。

喬蕎讓黎明和自己回家，黎明沒有回，他去他爸單位找自己爸去了。

黎兵都嚇了一跳，他兒子從來不來單位找他的。

還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兒。

「爸，晚上我們倆一起吃個飯吧。」

黎兵點頭，也行啊，反正他活都干的差不多了，接下來也沒什么事兒了，還有幾分鍾就下班了，和里面的人打過招呼，換了衣服就領著兒子去吃自助餐了。

黎明特別的感激黎兵，真的，哪怕就是在小時候，家里條件不是很好的時候，他從來沒自卑過，因為他的眼界很開闊，他爸真的就做到了一個好父親的榜樣。

「趙阿姨總是難為我。」黎明開口。

他要的也不多，就別來給自己添堵這樣的程度趙雪梅都做不到。

黎兵一聽是趙雪梅，其實他也猜到了，除了趙雪梅，黎明怎么會有煩惱。

「黎明啊，你趙阿姨也是不容易……」一個女人活到這樣的地步，也挺可憐的，趙雪梅也就是嘴刻薄點，別的她不敢，嘴其實說刻薄都是冤枉她了，刻薄她都不敢，她就是挑理。

黎兵和趙雪梅生活在一起這些年，真的有些毛病已經包容了，不到萬不得已他沒打算離婚，現在不像是剛剛結婚的時候，沖動特別的明顯，只要對著他兒子不好就提出來離婚，這些年趙雪梅對著黎明其實也挺好的。

一個繼母而言，除了在妞妞的問題上她有些糾纏。

「爸也沒指望你將來能養她，她自己有自己的孩子，她無非就是挑你老姨，她認為她的妹妹也是你的老姨，認為妞妞就是你的妹妹……」就是這樣的。

這人身上吧，優點沒有，但是壞心也沒有。

黎明覺得他爸變了，這可能就是當初他奶奶為什么反對他爸把妞妞弄到家里的原因，天長日久的對著，你說能不生出來感情嗎？

一旦有了感情，很多事情上就會受到局限。

「爸你是個善心的人，但是你絕對不會是個能辦事情的人。」黎明說。

他不是覺得喪氣，他爸爸就是這樣的人，以前太小了不懂奶奶說的話，黎明小的時候不太理解，他奶奶幾乎都把錢給自己花了，按道理來說是有疼大孫子的爺爺奶奶，但是親生兒子都不管，現在黎明懂了。

「我回去和她說。」

「別了，真的沒有必要了，算了，她有她的想法，我有我的思維。」

總之他就不可能隨著趙雪梅的心意去做就對了。

黎兵和趙雪梅談，趙雪梅還是那副死樣子，她就是不肯改，反正我一次一次的碰觸你的底線，她也是摸出來黎兵的脾氣了，只要沒惹到他是絕對沒有事情的，就好比帶著妞妞去打針說了兩句不好聽的，也僅僅就是她作為繼母挑黎明的，黎明進門和她打了招呼，卻沒有搭理妞妞這是真。

「他們不是親兄妹。」

「我和你結婚了，你是他爸爸，我是他繼母，我的女兒難道不是他妹妹？」

黎兵隨她去了，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吧，孩子不受影響就好，黎兵現在愛上了登山，和一群人整天去登山，登山完了就一起吃飯，挺高興的。

妞妞的成績就是死活都上不去，她每天都十點多睡覺，學習也很苦，真的很用心，上課也不走神，問題成績就是上不來。

可給趙雪梅愁壞了，找家教實在沒有這個錢。

趙雪梅給孩子去小攤上買衣服，因為這樣的衣服便宜，她不是舍不得，而是自己掙的工資有限，不能大手大腳的去花，現在就得開始攢錢了，一旦女兒將來要上大學，是需要很大一筆錢的，黎兵不會給出，這個錢哪里出？自然就是她自己攢出來的。

趙雪梅小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根本不會攀比什么的，無非就是誰家條件好點，吃的上面能高出來一點。

但是發展到現在這樣的進化社會，妞妞在班級里就慘了。

首先是轉學的問題，以前的學校她死活不肯去，因為老師同學都認識她，都知道她長期被家暴，轉學進了一所一般的學校，氛圍就不是很好，班上有幾個有錢的同學，現在的學生就連穿運動鞋彼此都會比一下的，說比有些嚴重，無非就是看看牌子，別看他們都是小孩子，也都認識名牌。

好一點的就是耐克阿迪一般的比如361鴻星爾克，妞妞想要一雙耐克的運動鞋，她覺得那個鞋子特別的好看，也求過趙雪梅，只要一雙她肯定會精心的穿，絕對不會穿壞的，可趙雪梅一去商場一看，打折的都要四百多，四百多一雙鞋，她一個月才賺多少？最後在私人哪里花了九十多給妞妞買了一雙。

「你這鞋是什么牌子的？」

妞妞厭惡體育課，因為上體育課就要到外面，到外面她就會看見別人腳上的鞋。

她痛恨母親趙雪梅，因為覺得母親不肯在她的身上花錢，錢都花到哪里去了？

她只是要雙好點的運動鞋。

運動鞋這個事情就單看你怎么去考慮，一些家長是圖便宜，例如趙雪梅這樣的，她覺得一炮花出去太多的錢她心疼，一個小孩子穿個差不多的鞋就行了，那些都是打牌子打出來的，廣告費都涵蓋在里面了，那她給妞妞買的鞋也很好穿，又是新鞋，有什么不同，有的就想的開，覺得我買一雙鞋至少孩子能長期的穿，穿個一二年不會壞掉，男孩子除外，有些男孩子喜歡踢球，什么鞋也是一樣的壞。

妞妞清晰的記得自己在病房里的時候看見果而擺放在地上的鞋，還有果而的衣服和褲子。

妞妞自卑，特別的自卑，覺得自己哪里都不如人家，她什么都不行。

老師讓交補課費，全班都帶了錢來，趙雪梅也有給女兒，二十塊錢，正好就是補課費的錢，額外的零花錢幾乎不給，因為女兒中午在學校吃飯，也沒有機會出去，趙雪梅的本意是好的，覺得嚴格的去養孩子，孩子就會照著好的方向去發展。

打掃衛生的時候妞妞在地上撿到了八十塊錢，你知道她撿到這錢時候的心情嗎？

她覺得心臟都快要跳出去了，一下跟著一下的，一下緊接著一下，是撿還是不撿？

妞妞撿了起來，才要揣起來，同學就發現自己的錢丟了，他也是打掃衛生的，可能剛剛蹲下系鞋帶的時候錢就掉了出去。

「我錢沒了……」

大家都說沒看見，同學說要告訴老師，妞妞覺得事情壞了，不敢了，把錢扔了出去，扔到前面的位置，椅子都在桌子上扣著呢，課間打掃衛生間嘛。

「是前面的錢嘛……」

男同學找回了自己的錢，終於松了一口氣，還和她說了一聲感謝。

妞妞覺得松口氣的同時心里的感覺怪怪的，撿到錢時候的那種興奮都跑光了。

學校經常會讓交這樣那樣的錢，妞妞作為值周生的一周來的都比較早，她看見同學買了新的筆新的本子，她手里沒有零花錢，買不了就只能看著，人家上體育課的時候休息，可以買瓶汽水喝，餓了買個面包吃，同學互相之間偶爾也會借錢，第二天就還回去。

同學有嚷嚷自己丟錢了，丟了五塊錢，別的同學勸她好好找找，是不是就掉在哪里了，給忘記了。

妞妞放學的時候吃了四個雞骨架，真是好吃啊，那種小小的，一塊錢一個，上面也就那么兩三塊，那個醬料也是好吃的，很甜。

晚上吃飯就吃的很少，趙雪梅做飯做來做去就是那些，黎兵晚上不回來吃，她就做的大白菜，里面放了一點地瓜，孩子不愛吃。

「吃這么少？」看著妞妞問。

就吃了兩口飯就不餓了？

妞妞說自己不餓，不想吃。

回到房間里看書，滿腦子里都是那種興奮感，她也有錢花，媽媽雖然不給，但是她可以從別的途徑獲得。

一開始就是小打小鬧，偶爾的看見誰把錢放在筆袋里了，或者書包里，下課等人走了，做課間操她是值周生就會返回教室，找到就拿走，找不到怕剛被別人發現，心里和打鼓似的。

今天又是一樣，妞妞從同學的包里偷了一百塊錢，她早上看見的。

老師進門回來拿東西，看見她還愣了愣，妞妞說自己回來拿作業本的，就這樣鬧出來丟錢的時候，老師都沒往妞妞的身上去想，這孩子悶聲不吭的，話很少，干活很認真，不像是會干出來那樣事情的人。

妞妞拿著錢其實心里也是有犯罪感的，她覺得不能去花，應該還回去的，這樣的錢自己如果花了，那她和她爸爸有什么分別？

整個人有些發蔫，晚上的飯依舊沒有吃好。

「媽，你想成為有錢人嗎？」

趙雪梅撇嘴：「誰不想成為有錢人，問題這是想就能辦到的嗎？」

妞妞第二天和丟錢的女同學一起去衛生間，她的手動了動，將昨天從女同學包里拿出來的一百塊錢扔到了地上，然後扯扯她的衣袖。

「一百塊錢啊。」

女同學撿了起來，她昨天丟了一百，今天撿到一百，這就說明是還給她的，也沒有問其他的人，撿了起來就放在兜里了，妞妞一直提著的那顆心放了下來。

五塊錢她覺得就像是借，以後也絕對不會在這樣做了，三只手太可怕了。

她看著自己的手，她不能去當小偷。

和趙雪梅說謊，多要了五塊錢，然後放回到了同學的書包里，她不放還好，她放了回去反倒是惹禍了，同學是語文課代表，班主任就是語文老師，和老師直接說了，自己的書包里多出來五塊錢。

老師覺得這還是班級上誰做的，老師覺得問題很嚴重，不是你拿了給還回來就行的，這是道德品質的問題。

趙雪梅給了妞妞一百塊錢：「你自己拿著花，別亂買沒用的東西。」

今天在單位也是同事說孩子的問題，趙雪梅以前給妞妞錢給的很凶，現在突然不給了，怕孩子會走邪路。

別有深意的看著女兒。

「你媽我呢，很窮，也沒本事，但是做一些壞事我肯定不會去做……」這孩子的基因有她爸爸的一部分，趙雪梅就怕孩子學壞了。

「妞妞啊，你就好好的學習，你長得不難看，等將來長大了嫁給好丈夫一切就都行了。」

不求她成績好了，學也學不上去，能嫁的好就行，不敢說像是喬蕎那樣，嫁個一般的，有工作的，差不多的就很好了。

「女人的一輩子就在丈夫的身上。」

「媽，你快樂嗎？」妞妞問。

她恨母親最大的一部分就是她媽喜歡黎叔叔多過自己，這是她奶奶告訴她的。

「快樂。」

「我以前特別恨你，前幾天也是，我就是想要一雙運動鞋，班級里他們都比較牌子……」妞妞把自己的煩惱說了出來，她是覺得這是自己媽媽，包括自己偷錢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她覺得媽媽是能理解她的。

可趙雪梅沒有，她聽見女兒想要去和別人比較，只覺得這孩子虛榮。

你家里的條件是這樣的，你爸爸根本不管你，你媽媽掙這么一點的工資你還要和別人去比擬？一個女孩子啊，最怕的就是虛榮，結果她女兒現在就是虛榮，再聽見偷錢，趙雪梅一下子就火大了。

「你偷誰錢了？」

她自認自己這輩子其實沒干過什么錯事，偷別人東西的事情更是想都不想，她小時候也沒有偷過任何人的東西，生出來的女兒怎么會這樣？

死命的去打妞妞。

黎兵進門的時候趙雪梅還在打呢，孩子的臉都給打腫了。

「行了，因為什么打的？」黎兵問。

妞妞以為她媽不會問，畢竟這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誰曾想，趙雪梅竟然真的張嘴就說了出去。

「她竟然去偷別人的錢……」

妞妞的眼睛里閃過不敢置信，說了出來，她還能在黎兵的面前待嗎？

黎兵覺得這樣的生活還能更糟糕一點嗎？

偷東西？

妞妞被自己母親逼著寫了保證書，保證以後不會在三只手，她每天背著書包學校和家里，每天晚上睡覺之前眼前都會閃過果而的臉，她認真的學習，越來越沉默寡言，有什么話再也不和自己的媽媽去說了。

黎兵發現這孩子最近沉默的很，下樓正好去上班，孩子去上學，就喊了妞妞。

「叔叔……」妞妞的視線垂在地上。

她不敢正眼去看人，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小偷，這是她媽的原話。

「你媽呢，沒什么文化，說話也不會顧及別人，但是她是你親媽，都是為了你好，有什么毛病就改，誰小時候都做錯過，不算是什么，我小時候也偷過我媽的錢……」黎兵笑笑的說，那孩子小，有時候想買什么手里沒錢，他不是自己坦白交代的，而是黎奶奶發現的，妞妞能說，換個角度去想，這孩子還可以。

妞妞掉眼淚。

「別哭了啊，你媽也不容易。」

「黎叔叔我再也不這樣做了，真的，我保證……」

她只是需要一個相信自己的人，只要有個這樣相信自己的人就行了，有這么一個人存在就能證明她沒有這樣的爛。

「叔叔信你。」

黎兵開工資私下偷偷給了妞妞兩百塊錢，叫她自己拿著別和她媽說，這錢是從他零花錢里扣的，黎兵就是個爛好人，見不得孩子這樣難受，他自己也有孩子。

就像是當初所有人都認定了果而就是被妞妞推下去的，妞妞當時怎么解釋都不行，黎兵覺得不管是不是，孩子錯了總得給個機會去改正，你不能扼殺她的天性，你們都這樣認為會毀了孩子的，她就是個小孩，什么都不懂，盡量試著去體諒著一些。

對待孩子就不能太刻薄了。

黎兵一個月自己也就四百塊錢的零花錢，剩下都給黎明了，趙雪梅怎么養孩子的他不清楚，就算是自己的一點心意吧，剩下的錢依舊給了兒子。

妞妞在逐漸的進步，依舊討厭果而，依舊憎恨果而，但是同時每天睡覺之前都會想想果而，果而就好像是她的一個夢有時候是美夢有時候卻是惡夢。

黎兵准備洗衣服，看著妞妞的校服扔在一邊，趙雪梅上班也沒有時間洗，說是沒時間，倒是把黎兵的衣服都給洗了，妞妞的扔著呢，黎兵嘆口氣，也就是一件衣服，順手就給洗了吧。

妞妞放學回來，背著書包，推開門。

「黎叔叔……」

「嗯，洗手吃飯吧，你媽今天要回來的晚點……」

黎兵將妞妞的校服扔進了洗衣機里，洗衣機滾動著，桌子上有盤紅燒肉黎兵沒吃兩口，給孩子夾著，肥的他吃，瘦的給孩子吃。

「看我干什么，快點吃啊。」

妞妞快速的扒著碗里的飯，心臟強而有力的跳動著，她想，如果自己是黎叔叔的孩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