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卿問病的重不重。

「你問我，全身都發黃，這回你可給媽做了一個孝順的兒子了，媽生病就是為你操心操的，我大哥你可真是個人物，孩子差點沒折騰瘋了，媽現在也在醫院躺著呢……」一說話天娜就忍不住刻薄，其實她知道陸卿心里不好過，陸卿是個很要面的人，他自己心里怎么想，他都不說，其他人哪里會知道，現在大家都站在喬蕎的身邊，有誰能去關心他啊？雖然是他自己作的，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她其實很心疼陸卿，有那么一句話，愛之深責之切，對陸天娜來說也是一樣的。

喬蕎說過去看看吧，天娜給喬蕎拉住了。

「別去了，蔡叔在醫院照顧著呢，想去明天再去吧……」

喬蕎進廚房給陸天娜去倒水，天娜看著這房子，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找不到，過去喬蕎的那個家才像是個家，進門就一堆果而的玩具，她玩不玩扔在地上至少證明這家是養孩子的，現在這房子太干凈了，太整齊了，一點溫暖都感覺不到，到處都是冷冰冰的，色調太冷。

「你吃了飯了嗎？」

陸卿將外套放在一旁：「你先說媽吧……」

「你別擔心，需要動個手術，我去問過醫生，沒有太大的危險，就是看著有點不好，媽現在能吃能睡，她自己心理上有點負擔，再小的手術也叫手術，會害怕是正常的，你也別太擔心了，多照顧自己的身體。」

天娜知道喬蕎現在對陸卿肯定不會上心的，只能叫陸卿自己照顧自己了，多多保重，別在生病了。

「你不用擔心把我……」

喬蕎端出來水送到天娜的面前，天娜接過：「謝嫂子了，我正好口渴了……」

陸天娜在這里坐了一會兒，喬蕎原本是想自己領著孩子早點吃，陸卿回不回來她也不等，但在孩子的面前這樣做，對孩子依舊有傷害，喬蕎將飯菜都擺上桌了，現在早餐晚餐都是她做，她沒時間的話，估計就要陸卿自己想辦法了。

天娜拿著筷子就吃不下去，明顯的能感覺出來那母女三才是一家人，陸卿就是個邊角料，想要加入進去都難。

喬蕎給果而挑著魚刺，果而就說自己能挑。

「我又不是小朋友，我給雨佳挑……」

「果而不行，……」喬蕎把果而放到雨佳碗里的魚又撿了回來，孩子做的仔細還是容易有疏忽，你只要有這個心意就好，雨佳太小，真的被魚刺扎了，她自己沒有辦法解決的。

「你吃自己的，雨佳媽媽管。」

喬蕎拿著湯匙給雨佳拌飯，魚里面放了一點點的豆腐，就著魚的湯汁，雨佳吃的還可以，一口跟著一口的，吃到嘴邊有飯粒喬蕎就用手帕給擦擦，果而自己吃自己的，吃完一小碗還能填一碗。

「果而吃得了嗎？再好吃也得有量啊。」陸天娜看著覺得果而消化不了這些，畢竟球球都吃不了兩碗飯呢，這碗看起來也不是很小。

這點喬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養的孩子，據說有的孩子不知道薄餓就一直吃一直吃，吃多了就拉出來了然後繼續吃，喬蕎自己是沒遇上過，果而小時候都是按時去喂，她自己不想吃了你給再好吃的她也不碰，雨佳也是一樣的，你看雨佳小以為她不懂，其實也都懂的，覺得吃飽了，飯也好，水果也好，就開始上手推了。

喬蕎自己哪里能吃得上飯，就得先顧著這兩小祖宗，小的這個必須得喂，今天有魚，怕她把魚刺給弄進去了，雖然這魚就一根刺，可要仔細一點的，總怕萬一嘛。

「嫂子，我來，你先吃飯吧。」

天娜嘆口氣，家里多弄出來一個孩子，你知道費多少的力氣。

喬蕎搖頭，叫天娜吃自己的。

「這是什么魚？挺好吃的，一點腥味兒都沒有……」

「這個我還真就叫不上來名字，但是我吃過……」

買的時候人家也有告訴她，那上面就有牌子直接寫明了這是什么魚，可惜她記性有點差，一轉身就給忘記了。陸卿就和隱形人一樣的，天娜覺得太可憐了，真是把陸卿給當冷空氣了，她沒忍住還是給陸卿夾了一筷子的菜。

「哥，這魚挺好吃的……」

想從陸卿的眼睛里看見有什么情緒？

太難。

就那副死樣子，任何情緒一點波動都瞧不出。

果而瞧瞧陸卿，又看看喬蕎，自己低垂著臉，碗里還剩了小半碗呢，剛剛看那架勢肯定是吃得了的，現在……

「媽，我吃飽了……」

果而這習慣有點不好，小時候就剩飯碗，長大了還是沒有改掉這毛病，以前是陸卿撿果而的飯碗……

「吃不下去了嗎？」

「嗯。」

雨佳也有剩飯，喬蕎是一貫不吃孩子剩下的飯的，她真的是吃不下去，誰的都是，陸天娜看看，那果而剩飯以前都是她哥吃的，伸手和喬蕎要。

「給我吧，我吃。」

這也就是親姑姑了，就算是親姑姑，有幾個能不嫌棄孩子飯碗的，果而的碗里又米飯里有湯有剩下的魚肉。

「沒事兒，倒了就行了。」喬蕎說，剩了就剩了吧，干嘛一定就要吃了。

說著話呢，等喬蕎起身去添飯，陸卿拿著果而的飯碗自己不動聲響的就都吃了，把孩子的碗里用湯匙刮得流干凈，放在自己的碗里，用筷子兩口三口的就都吃了。

天娜心里就特別的酸，這頓飯她吃的不好，哥哥再不好，也希望嫂子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對著好點，他都知道錯了。

陸天娜回家，球球和阿姨已經吃過飯了，天娜逗著球球，球球沒心沒肺的，現在也就是脾氣有點驕縱，他爸的老來子嘛難免就會對著好點的，秦峰對球球那肯定就是好的，要什么給什么。

「果而姐吃什么了？」

球球說自己也要吃魚，他是看見別人吃什么，自己就感興趣。

天娜就笑，球球是徹底從那段經歷當中走出來了，他自己現在都可能不太記得那時候了，看見陸天娜又是抱又是親的，天娜也希望他能忘記。

果而要洗碗，喬蕎說那就和媽媽一起洗吧。

果而刷著碗，自己咬著嘴唇，好半天說。

「他吃飯都沒吃菜，都吃白米飯了……」

「是嗎？媽媽真是沒有注意到，我們果而長大了，觀察的這么細心，為什么不給爸爸夾菜呢。」喬蕎是真的沒看見，她注意力壓根就沒往陸卿身上放，哪里知道他夾沒夾菜，再說菜就在桌子上，她做了兩份，單獨的一份擺在陸卿的眼前，過去也是這樣裝的，每個人眼前都是一小盤，今天這魚吧，沒有辦法分開，分開就不好看了。

在這方面她是不會哄騙女兒的，那是你爸爸，你關心他就是應該有的。

「我怕媽媽生氣……」

「媽媽怎么會生氣呢，下次要是看見了，記得給爸爸夾菜……」喬蕎親親女兒的臉，和果而把碗筷都洗干凈了，叫果而去把作業給寫了，自己又返身回來，重新將碗筷洗了一次，孩子沒給洗凈，不當著孩子的面去做，是為了培養孩子的動手能力。

肯動手就是好孩子。

喬蕎從廚房出來，陸卿拿著衣服要出去。

「出去啊。」喬蕎開口。

「嗯，我去一趟醫院，你在家里看著孩子吧。」

喬蕎點頭，等陸卿走了，她躺在地毯上看書，果而坐在地上寫作業，有自己的位置不去，就喜歡和媽媽擠在一起，雨佳在地上爬著玩呢，有時候還摳摳腳，摳腳是個大事業，每天都要進行的。

掰著自己的腳，躺在地上要往嘴里送，這樣高難度的動作也就雨佳小朋友能做的出來，而且毫無違和感。

陸卿去了醫院，蔡大奎下去可能買什么了，沒有在病房。

他推門進來。

「這天娜，我就說不讓告訴你們，還是告訴了……」蔣方舟從床上坐起來。

陸卿叫自己媽躺著，可蔣方舟能躺著嗎？

「就你一個人來的，喬蕎沒來？」往後面還看了一眼，她怕喬蕎把果而給領來，這里可不行，自己現在的樣子有點嚇人，再說小孩子不能總來醫院，這對孩子不好的。

「嗯，帶孩子呢，明天估計她自己能過來。」

「叫她別來了，家里還有雨佳呢，雨佳那么小就更加不適合來醫院了，你幾點下班的？」

陸卿坐在椅子上，母子倆似乎在說些什么，都是陸卿在開口，蔣方舟聽，里面的氣氛有點怪異，蔣方舟沒有哭，臉色倒是很不好，陸卿的嘴還在動著，蔣方舟可能是有點坐不住，陸卿上手去扶她，突然被蔣方舟給推了一把，她的表情有點不對。

蔡大奎買了東西回來，推門進來就看見蔣方舟靠在牆上，因為病床就是挨在牆邊的，蔣方舟整個人的身體就靠著牆體。

「這是怎么了？」

沒有人回答他。

「媽，你好好休息把，我回去了。」『

蔣方舟看著陸卿要離開的方向：「你真是你爸的兒子，和他一樣的自私，陸卿你千萬不要叫喬蕎知道了……」

蔣方舟看著兒子的背影說著，陸卿的腳步頓了頓。

「媽，我知道錯了……」

蔣方舟覺得無力，叫他趕緊走。

「這是怎么了又？他都說自己知道錯了，能改就行……」蔡大奎跟著傻笑，一個孩子都這樣大的年紀了，在被父母牽著鼻子罵就有點不合適了，以前有什么不對，這都過去了，以後好好過就行了，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嘛，蔡大奎是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可蔣方舟卻並不這樣想。

「改？他覺得沒意思了就把人往外推，他想過就把人往回拽……」蔣方舟說自己要躺下，她坐不住，陸卿不虧就是老陸家的孩子，和他奶奶都像，骨子里就是為自己是從。

這些糟心的事兒，她不想再去想了，一想就覺得腦仁疼，疼死了。

「我現在一點都不想看見他，我的果而啊，可得好好的，男的這樣就算了，要是一個女孩子這樣那就徹底完了……」

一身的心眼子，一身的算計，一肚子的陰謀，這樣的人能和誰一起生活？

她過去覺得喬蕎不好怎么樣怎么樣的，現在來看，蔣方舟覺得喬蕎上輩子八成也是沒做好事兒，做好事兒的話就不會遇上陸卿了，得，養的這個兒子一點優點都沒了。

陸卿站在外面，點了一根煙，有人進醫院探病，撞了他一下，那人滿面的歉意，這不是故意的，就是走路沒看見。

「抱歉哈。」

陸卿抬頭看著天空，司機就在不遠處看見了他，試圖想將車子開過來，奈何前面的車太多，他動不了，陸卿站了好一會兒，他看看自己的手變得發冷，他有一句話對蔣方舟說的絕對是發自內心的，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做錯了。

他晚上其實很想吃那盤魚，可惜沒有人開口叫他吃，陸卿有觀察過喬蕎，她確實就是沒往自己身上放注意力，一會兒是雨佳的一會兒是果而，還得抽空招待陸天娜，想想也真是挺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