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起死回生(2 / 2)

「不……不是……我攙將軍的胳膊,胳膊上也有傷!」

那騎士嚇得要死,賀穆蘭被稱為「玄衣木蘭」,所以無論是自己買還是別人送的,衣衫大多都是黑色的,黑衣服沾了血不太明顯,這些人沒發現她胳膊上還有一處大的傷口,可一摸之下,手上全是黏膩的手感,又有鐵銹味,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是嚇得立刻松手,被那羅渾拍了一巴掌。

那羅渾剛剛舉著潔白的綳帶環上她的腰,聽到胳膊上還有傷口,立刻讓人用刀割了她左邊的袖子,露出一截修長的胳膊出來。

那胳膊上有一處明顯的傷痕,應該是之前中了流矢,流矢擦過胳膊,卻破了一處血管,所以流出來的血實在是不少,再一看那只胳膊,大大小小無數傷痕,不是箭傷就是刀痕,那羅渾拿著綳帶的手一僵,再也纏不下去了,捂著臉痛苦的嚎叫起來。

「我做不了!我真做不了!」

這么多傷口,先處理哪一個,另一個都在逐漸惡化。

他只是個戰士,又不是大夫,就算把賀穆蘭全身都綁起來了,難不成就看著他活生生在這里耗死?

「我們得先救他,若連我們都不救他,他就更……」

素和君拿手按住那羅渾的肩膀,准備勸說。

誰料這個動作似乎是刺到了那羅渾的哪根神經,一下子蹦了起來。

「都是你!都是你的餿主意!我們火長從來都不是冒險的人,也沒什么野心,若不是你一直鼓動,說讓大檀跑了我們北伐就沒有了意義,他何以這般逞強?你為了功勞,活生生逼死了火長!」

「那羅將軍,你冷靜點!」

「那羅將軍,放開白鷺官大人啊!」

幾個虎賁騎士跑去拉那羅渾。

「還有你們……」那羅渾掃視過所有的虎賁騎士。「還有我……」

他揪住自己的胸口的衣衫,痛苦地彎下身子。

「若不是我們求功心切,想要天大的功勞,又怎么能逼著他這么冒險?他年輕威望不夠,總是想要讓我們敬服他的。但凡我們濟事一點,也用不著他在千軍萬馬之中取大檀的首級……」

其他人沒有那羅渾和賀穆蘭這般同火從小兵一起升上來的情誼,但虎賁騎和賀穆蘭相處也有幾月,自是知道這位將軍的人品和心性都極為高潔,再一聽到之前他們對於去迎接高車人的閑言碎語也許都傳到了這位將軍的耳里,都忍不住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也許,他確實是太年輕了……

他們虎賁軍資歷老,又想要功勞,也許是把他逼得太狠了點。

他們……

他們也不是沒有過錯的。

素和君頹靡地閉上了眼睛,慢慢地舒出了一口氣。

他是白鷺官,雖從小機智過人,可除了在花木蘭身邊當雜役的日子以外,從未在軍中歷練過。此時他的內疚和罪惡感比所有人都要更甚……

可他難道就該在這里痛哭流涕嗎?

就算要贖罪,他也只和花木蘭贖,輪不到他們置喙!

「你繼續自怨自艾吧,我還要救人!」

素和君表情冷漠地攥緊了牽頭,繼續跟著一群熟悉包扎的老兵處理賀穆蘭的傷勢。

此時她的衣服已經和許多傷口黏在了一起,天色又黑,一群人正是手忙腳亂無計可施。

就連素和君都已經覺得這是天妒英才……

「將軍!將軍!陛下派了一群醫官來了!還有一位神仙,一位神仙!」

那虎賁騎領著一群人沖了進來,嘴中「神仙」呼喊個不停。

素和君一聽到神仙,就懷疑是那位頗有「仙名」的寇謙之到了,待一抬頭,果不其然,為首身材高大的老道騎著一匹黑色的大馬,身後是一群鮮卑巫醫和宮中的御醫。

那虎賁騎會大叫「神仙」,是因為這些馬的腳下都像是凌空騰躍一般,根本聽不到馬蹄之聲。那些醫官像是也被這情景嚇得要死,抱馬脖子的抱馬脖子,抓馬韁繩的抓馬韁繩,若是賀穆蘭還醒著,就能發覺,這些人的表情,和後世那些倒霉坐了超速駕駛的汽車後驚魂未定的神情差不多去。

寇謙之一騎飛奔到火把最盛之處,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人群就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一般,活生生分出了一條路來。

他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駕馬來到賀穆蘭之前,翻身下馬,一把抓住賀穆蘭的手臂,把了把脈搏。

「總算是還有一口氣!」

寇謙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玉盒,似是十分惋惜地搖了搖頭,打開了那個玉盒。

這玉盒樣式古朴,玉質清潤,一看就不是凡物,寇謙之一打開盒子,周圍眾人紛紛聞到了一種奇異的清香,他們忍不住好奇心抬頭去看什么那么,就見寇謙之取出了一枚青色的丹葯,捏開賀穆蘭的下巴,往她口中塞了進去。

「寇天師,花將軍人事不知,如何能吞的下這枚丹葯?」

素和君擔憂地看著他的動作,開口嘆道:「便是好好的人,這么大一枚丹葯,也得用水送下去啊!」

「這是昔日我恩師成興子留下的丹葯,凡人只要還有一口氣,都能吊住在三日之內不死。此葯入津則化,一到嘴里就會自動咽下去,否則世間那么多瀕死之人,難道人人都能張口不成?」

寇謙之先前有些懊悔惋惜,可葯一旦救了人了,倒不再執著,捻須一笑道:

「也是他和我師門有緣,只要他不死,我便能把他救回來。還勞煩素和使君為我准備一處可以治人的地方,將花將軍抬到避風的地方去。」

「能隨便移動嗎?」

那羅渾從寇謙之一出現開始就升起了無限希望。

「不會有事?」

「這三日定保無事,否則我這『天師』之名,可以換人了。」

眾虎賁騎低頭去看賀穆蘭,只見她自服食那葯之後,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氣色卻不像是剛才那般青黑了,立刻精神大振。

一群人立刻收拾出大檀的王帳,小心翼翼的將賀穆蘭放在那虎皮大褥上,寇謙之讓道童去去准備器物,寇謙之是道首,道童自然也不少,東西帶的特別全,沒一會兒,一座王帳就變成了醫帳。

虎賁軍眾人惴惴不安地守在帳外,他們之前見到了這寇道長施的「仙法」,都對這位在大魏聞名遐邇的「天師」報以十二萬分的希望,可是他們還沒站一會兒,就見其他醫官和巫醫全部都走了出來,一臉憤慨。

「為……為什么他們都出來了?」

虎賁騎這一戰死傷不少,阿單志奇等人更是傷勢極重,所以雖然賀穆蘭受了傷,依然有不少醫官先去醫治虎賁軍命垂一線的士卒了。

留下來的,大多是頂尖的醫官和鮮卑族中一些善於跌打損傷的巫醫,他們是受了拓跋燾的命令來柔然王帳以備不時之需的,但都想治了虎賁軍的主將,好日後分得一些功勞,卻被寇謙之趕了出來,怎能不氣?

「不過是一個妖人,竟如此自負!他也不怕治死了人!」

一位御醫氣的胡須直動。

「他以為自己真是神仙不成!」

「我看那花將軍已有死氣,若不能盡早止血治傷,必定活不過一個時辰。可嘆這老道居然有妖法,把我們給拋了出來!這花將軍,怕是要枉死啰!」

一個巫醫晃了晃手中的鈴鐺,那鈴鐺聲音詭異,震的一干虎賁騎心中毛躁,恨不得叫出聲來。

「我……我就怕完不成陛下的命令……」

一個年輕一點的御醫急的像是要哭出來了。「面前有病人卻不給治,這……」

那群出了王帳的醫官議論紛紛,那羅渾實在是忍不住了,跳上去問道:「各位為何不繼續醫治我們的將軍?難不成花將軍情況真的差到這樣了?」

幾個醫官掃了他一眼,有一個脾氣不好地當下就冷哼出聲:「我們奉陛下的旨意來虎賁騎救人,哪里敢不施展醫術?只是里面那老道說是要施展獨門醫術救你們的花將軍,不得我們偷看。我們倒是想留在里面,可你試試看,你進的去嗎?」

北魏的國境大多在山西到內蒙古一代,這里原本就不是漢人大量居住的地方,名醫更少,而漢人卓絕的醫術,反倒大多由道教傳了下來。

若說這些御醫不好奇寇謙之用什么法子救人,那一定是假的,可是能在土壤環境這么不好的地方混成名醫或御醫,自然也有自己的過人之處和傲氣,寇謙之所說的「偷學」雲雲,他們當然也不得不避嫌。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那羅渾和素和君對視了一眼,齊齊伸手去撩那王帳的帳簾。

可那帳簾就像是被人縫了起來一般,怎么也掀不開。素和君要了一把長刀,試圖劈裂這帳篷,帳篷再扎實,無非就是牛皮所制,長刀一劃,應該就有狹口,可任他怎么劈、戳、刺,這帳篷詭異的隨著刀尖的動作隨意伸縮,就是不見破。

「這位寇道長在平城也十分有名,是真正的得道之人。昔日竇太後得了眼疾眼前白茫茫一片,也是這位道長治好的。只是他難得出手救人……」素和君只能安慰那羅渾,「他既然來了,肯定就有把握,我們就等等吧。」

這般詭異之事都發生了,眾人還能如何?只能等了。

好在那些醫官雖然氣性大,但卻知道輕重緩急,這邊花將軍被寇謙之包了,他們就去另外安置傷者的帳篷里,想法子為其他傷者減輕痛楚、救治一番。

阿單志奇原本已經瀕死了,被一位御醫用金針吊回性命以後,堪堪活了過來,只要熬過這幾個晚上,應該就能活下去。

至於巫醫趁夜舉行巫祭、安穩人心等等,更是不必再提。

擔心賀穆蘭的人都等在帳篷之外,希望能看到一些蛛絲馬跡,可這寇謙之也不知道如何做到的,這種夜晚,帳篷里亮著那么多火把和油燈,帳篷上應該看到影子才對,可雖然看的出這盞帳篷亮的猶如白天,卻沒有絲毫人影映在其上。

這下子,更讓眾人對這「寇天師」敬畏起來。

不說別的,就憑這一手法術,在魏國傳道已經是足夠了。

每個人都好奇帳中發生了什么,而帳中呢……

那虎皮大褥上早就被鋪上了干凈的白布,賀穆蘭衣衫盡除,露出一身可怖的傷口來。好在下/身還用一塊白布擋了一下,寇謙之雖然年近七十,又是位「天師」,卻也是古人,自當是避嫌。

「這人魂魄不全成這樣,居然還活得下來,先天真氣之妙用,簡直是駭人聽聞。」他搖了搖頭,看著賀穆蘭一身箭支,拿出幾把小刀和鉗子。

「就是此番……怕是要累死老道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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