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歡喜冤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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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和君前來,不但是解了賀穆蘭和獨孤諾的圍,也解了他們為什么會在這里的原因。

白鷺官行事,向來是不需要原因的。正如後世的錦衣衛,他們在這里,自然有在這里的原因,不可能說給他們聽,哪怕他們是五姓子弟也是一樣。

素和君二十多歲就是白鷺官,不完全靠的是家世和羅結弟子的身份,他本身自有自己特殊的渠道,知道許多人不知道的東西。

正因為素和君到了此處,又說是委托花木蘭和獨孤諾來查探消息的,許多家中有些陰私之事的子弟立刻萎了下去,一邊不著痕跡的把自己縮起來,一邊想著是哪里露出了破綻。

還有一些心思復雜的,已經開始想拓跋燾是不是疑心漢人,或是家中想要忤逆意思把女兒先嫁出去不填塞後宮的心思被忌憚等等。

總之素和君這個皇帝身邊的大殺器一出,真是四方俱靜。

但是不可避免的,這里鬧出的事情,就要靠著拓跋燾遮掩了,畢竟素和君這套說辭瞞得過別人,有沒有派素和君來南園,拓跋燾卻是知道的。

崔家勢力再大,也越不過皇權,之前崔家娘子還能以「抓捕行蹤可疑之人」來對付賀穆蘭,想要讓她狠狠栽個跟頭,可如今兩人身份一暴露,一個是剛剛上任的虎賁左司馬,一個是前途遠大的羽林郎,還是獨孤閥的次子,兩人身上都有官位,可這些家將全是私將,真打下去了,第二天說不定就真的被人帶兵上門報復了。

不只是漢人家將會說出「主辱臣死」這樣的話的。

加之人的名,樹的影,花木蘭自殺了「大魏最讓小孩害怕排名榜第一」的鬼方以後,立刻以竄紅的氣勢登上該榜榜首,接過了鬼方能讓小兒止啼的旗幟,世人可能不知道花木蘭是誰,可提起殺了鬼方的「虎威將軍」,一個個都恨不得把她描述的聲如洪鍾,體若熊虎才好。

現如今雖然這些貴族子弟看出花木蘭並非外界傳聞的那樣,但他只憑一個女人用的鞭子力敵幾十家將卻證明了盛名之下無虛士,世人皆愛英雄,無論男女種族,有些郎君對花木蘭心生好感,也就親自去向崔家求個和解,這事就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更有甚者,有不少郎君過來相請三人,希望能互相結識一番。他們的父輩因為花木蘭冒犯了崔家的原因不願和花木蘭往來,但這些白身的公子哥卻是無礙的,家中也不拘著他們交友。

素和君帶著花木蘭原本就是想幫他擴展人脈,加之狄葉飛遇到花木蘭以後怎么也不肯跟崔家人走了,直說和熟人一起自在,這幾人就混在一起,和一些態度還算友好的士族子弟坐一坐。

若攪了人家游玩的興致就走,也顯得太打臉了。

「我都這般犧牲了,你那邊情況如何?」賀穆蘭見獨孤諾精神有些恍惚,心中已經料定結果不太好……

結果等獨孤諾說出來之後,眾人更是嘆息。

「她若說門第不配,我可能還沒有這么難過。她說,她說……」獨孤諾神色更見迷茫,「她說她性子烈,所以不喜歡人高馬大的,偏愛弱質文士,而且,她心里已經有人了。若我願成人之美,她必領了我這個情,想法子報答我……」

「什么?弱智文士?」

因為在南園,說鮮卑話不禮貌,他們從進來開始都是用漢話,賀穆蘭一聽到獨孤諾說李酈娘喜歡弱智,頓時嚇了一跳。

等過了一會兒,她見眾人都奇怪的看她,這才反應過來,是「弱質」不是「弱智」,和她想的完全不同,忍不住啞然失笑。

素和君卻又不同,聽到後當下就嗤笑一聲。

「這女孩心倒是大,主意也多,卻沒想到你一個嫡次子,要怎么犧牲才能為她推掉這個婚事,她又可報答的了你的犧牲……」

「可是我要她的報答做什么,我……我是來看未婚妻的……」獨孤諾聲音減低,「我確實很喜歡她的身形樣貌,可人家瞧不上我,覺得我傻我卻是看的出來的,既然我一廂情願,她嫁了沒意思,我每天被人嫌棄又有什么樂趣可言?」

「正是如此。」賀穆蘭贊同地點了點頭。「若是嫌你笨,嫌你是鮮卑人,都還有辦法補救,可若是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就是如何勉強,也只不過是相敬如賓罷了。就算如今這婚事黃了你會一時痛苦,就長遠來看,卻是萬幸。」

賀穆蘭想到獨孤諾前世娶了酈娘,後者情願頂著壓力和離,連子嗣都沒留下一個,顯然兩人感情一直不好。

成婚這么多年,若是雙方有意思,心是鐵的也捂化了,可兩人一直無子,最後鬧到和離的份上,絕不是一句「感情不和」能概括的。

與其想看兩相厭,最後成怨偶,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成,正如鮮卑民歌所說的,「郎不念女,各自努力」,也不失是條路子。

無論如何,賀穆蘭已經盡心盡力過了。

獨孤諾和李酈娘沒有怎么相處過,就連今天也是第一次見,第一次見剛剛有好感就給人打了個巴掌,難過肯定是難過,傷自尊也傷自尊,但什么痛苦斷腸一定是沒有的,最多有些難堪罷了。

所以他情緒低落,狄葉飛和素和君兩人卻不以為然,覺得這種婚姻大事他根本就做不了主,居然還為未婚妻看不上她這種事煩惱。

真要看不上他,等睡上幾回,看不上也要過一輩子了。

莫說他們庸俗,這世間男子大多如此。

「話說回來,看素和使君和王家雲娘似乎是認識?」坐的遠的一個王家子弟沒聽到賀穆蘭三人在說什么,不願冷場,就想挑點話出來說,他和素和君等人都不認識,但紅衣女子王慕雲卻是王家女,所以便挑了這族妹說話。

素和君一聽到王慕雲的名字就變成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那個惡婆娘?我和她沒什么交情!」

他是白鷺官,表情雖豐富,但十分大多有五分是做給別人看的,但說起王慕雲時,那是真心實意的咬牙切齒,顯然是吃過大虧。

賀穆蘭前世住平城時,住的是素和君的家,自然認識素和君的娘子,他的正妻是一位鮮卑宗室,是拓跋燾的一個堂妹,長得頗為俏麗,而且是賀穆蘭的瘋狂崇拜者,曾經還熱切的追求過聲名鵲起的虎威將軍花木蘭,後來花木蘭拒絕了她好的好意,她被拓跋燾嫁給素和君時還撂下過話,只要花木蘭還要她,她立馬和離。

這種奇恥大辱換成哪個男人都受不了,不過素和君這人對待男女之事上有些沒心沒肺,上輩子也是妻妾成群,兩口子各自過各自的,日子也就這么亂七八糟的過來了。

算是典型的鮮卑貴族家庭。

可是以賀穆蘭少有的「言情小說」和「偶像劇」的經驗,倒覺得比起素和君那位不著調又熱情奔放的娘子,這位冷若冰山的王家娘子和素和君之間更有火花,而且隱隱有些八卦。

可素和君擺明了討厭這女人,那王家公子也就頓住了試探的口風。大概王家人都不怎么喜歡這個族妹,所以他見素和君明顯不喜歡這個族妹,反倒松了口氣,擺出一副笑意迎合道:

「原來你也知道我那族妹的惡名,她從小舞槍弄棒,還立了一個『女軍』,簡直笑死人了!若是女人能打仗,還要那么多男人干什么?那些個綉花枕頭,也就在家里自己玩玩家家酒!女人嘛,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天經地義。依我看,她現在仗著叔父寵愛她隨她去,等熬成老姑婆了沒人要的時候,就知道……」

這人說的興起,素和君卻不動聲色地看了賀穆蘭一眼,卻見賀穆蘭自顧自的坐在案前喝酒,嘴角一副譏誚的表情,神色還算平靜。

素和君原以為賀穆蘭聽到這樣的話,即使不拍案而起,怎么也要刺他兩句,卻沒想到賀穆蘭只是當做耳邊風、別人說胡話一般,不但不氣,眼神里還有些可憐那人。

他卻不知道賀穆蘭剛穿來的時候就是大齡花木蘭,王慕雲是士族女子,母族又有實力依然被人如此說道,她昔日穿著男裝以花克虎身份行走鄉間時,那些鄉下人對於花木蘭做出的揣測可比這個粗魯、直白多了,比這更難聽的比比皆是,她若每個都要跳腳,一雙腳早就廢了。

她此時和前世的花木蘭一樣,因為經歷地多了,看的廣了,再聽到這樣的言論,就覺得這些男人非常可憐。他們無法接受女人比自己優秀的事實,也容不得異樣的人生,花在自己規定好的框框里,過著日復一日的生活,既不願張開眼看看別人的美好,也不願修行自身變得優秀,頗有些井底之蛙的意思。

「我那族叔原本大好的前途,為了那宇文家倒貼上來的女人被逐出家門,住在那般荒郊野地,可嘆可嘆,到現在也沒有被推舉為官,一天到晚游山玩水,還美名其曰魏晉遺風……」

素和君原本就欣賞花木蘭,再聽到王家郎君這么說族妹,心中無名之火頓起,突然把那酒杯重重往案上一丟。

「王家郎君,你莫忘了我也是鮮卑人,在座的幾個都是鮮卑人。宇文鮮卑再怎么式微,你當著我們一群鮮卑人的臉說她母親的不是,就是在打我們的臉!再者你們不欣賞王慕雲,我也很討厭她,但就我看來,她舞刀弄槍和尋常女子捏針走線沒有什么區別,這個又無關她的人品,有什么好嘲笑的?」

素和君真生氣時,眼神幾乎能擇人而噬,王家郎君只看了一眼,笑容頓時僵住,自己默默喝了一杯酒算是賠罪,再不張口。

士族子弟的涵養都是極好的,知道說錯了話便不糾纏,即使道歉也做的不失自己的身份,但這話題,是怎么也無法延續下去了。

好好一頓宴席,一下子氣氛尷尬,幾乎到了沒辦法繼續下去的地步。

誰也不知道剛才還恨不得把對王慕雲的厭惡刻到臉上的素和君,為什么會對明顯迎合他意示好的王家男子罵道一點臉面都沒有,賀穆蘭卻知道大概是為什么,怔了怔看了眼素和君,卻見他坦盪盪地看了過來,不由得舉起酒杯,和他遙遙對飲。

好在這尷尬沒有延續多久,在一旁像是隱形人一樣的狄葉飛突然被人找上了,引起一堆人的側目。

狄葉飛的長相若是英挺一點,可以說是當世難見的美男子,可惜他的眼睛有些狹長,嘴唇過於薄弱,看起來就透著一股陰柔。加之軍中男兒多是糙漢子,狄葉飛的體格又不粗壯,一來二去,就變成滿軍營女神一般的人物。

可這些漢家女子眼睛卻是特別毒的,莫說男人,就算真是女人,女人和女人也要分出高下來,互相評判一下女子的優劣,這狄葉飛跟著崔家子一踏入帷幔之中,頓時有無數雙眼珠子看了過來。

無論風俗怎么改變,女人喜歡美男子的特點總是不變的。狄葉飛雖然斷了五石散,但副作用一直沒改,經常心煩氣躁、四肢無力,氣質變的也柔和文弱起來,加之穿著窄袖胡服身上瘙癢,所以一直是一身細麻寬袍,更顯得風度翩翩。

狄葉飛原本就五官極為精致,而魏晉時期最欣賞的美男子原本就是這樣的,人要長得高挑、白皙、五官精致美好。崔浩那是生錯了時代,早生一些時間,也不至於被胡人嘲笑,而是被各家追捧,弄出第二個「看殺衛玠」來。

狄葉飛長得一雙漂亮的綠眼睛,花木蘭為了綠眼的高車同袍闖了崔浩府去拿門客的事情人人皆知,再見他坐在花木蘭身邊,自然知道他是花木蘭的好友、崔浩的弟子狄葉飛。

男人也許還會在背後說幾句狄葉飛像女人,或是喜歡他的相貌偷偷看幾眼,這些世家女子倒是大大方方地打量起狄葉飛,評頭論足起來。

若狄葉飛是個出身五姓或家世繁盛的狼君,這些女子也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顧形象地品頭論足、討論別人哪里的鼻子好看,哪里的眼睛有神,但正因為狄葉飛身份微寒、地位不高,還是個胡人,她們調笑起來,就更為肆意。

因為人人都知道她們不會和這樣的人結成親事,旁人也就只會認為她們愛慕狄葉飛的顏色,不過是女孩子家喜歡漂亮的東西,即使傳到夫家,也不會引起別人的反感。

但對狄葉飛,怕是從此就沒什么好眼色了。

這些女子對於同樣地位的男人,那叫一個處事矜持,端庄有度,但見了狄葉飛後,一個個都是眼睛冒著賊光,恨不得把他叫過來把玩一番才好。

盧七娘性子沉穩,見眾姐妹討論狄葉飛有些失態的樣子,忍不住出聲打斷,卻被知道她怕花木蘭的人笑話了一頓,以為她是不敢接近花木蘭身邊的人,只推了王佩蘭出去打聽狄葉飛的動靜。

王佩蘭年紀最小,沒到婚配的時候,又天不怕地不怕,加之確實喜歡狄葉飛的顏色,被眾人這么一推,也就半推半就的尋到狄葉飛,臉色紅紅的找他攀談。

狄葉飛在北地度過了兩年多的時光,從黑山大營到北地高車,無論男女見他第一面就會把他當成女人,此時見王家娘子過來,還以為是哪個女郎愛慕火長剛才的威猛,將自己的身子避了避,露出身側的賀穆蘭來。

誰料王佩蘭卻攀上了狄葉飛的袖子,而且頗有些放不開手的意思,開口嬌聲道:「你就是崔太常家那位右司馬吧?我的女伴們好奇你,想要見見你哩。」

這話說的狄葉飛像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一般,實在是有些輕慢,偏這個女孩長得可愛,說話也嬌憨,扯著狄葉飛地袖子撒嬌的這么搖一搖,那話說的倒真相是一群女孩欣賞他,相邀去做客了。

這里多少男人認識王佩蘭,聞言往女人堆里那么一看,果見許多女郎對這般指指點點,還有焦急的引頸張望的,立刻露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看著狄葉飛,恨不得是自己過去了。

狄葉飛只覺得荒謬,用手拂開王佩蘭的手掌,驚疑不定地問道:「找我?不是找花木蘭?」

王佩蘭一愣,瞧了狄葉飛身邊凶神惡煞一般的將軍,見她長得實在是普通,唯有一雙眼睛出色,忍不住搖搖頭。

「我找他做什么?我們找你。我……我叫佩蘭,就是那種香草,你聽過嗎?」

說罷神色緊張地看著狄葉飛。

一旁賀穆蘭和素和君聽到狄葉飛說的話,立刻笑出了聲,再聽到這姑娘明顯是來表示喜愛之意的,立刻好奇地看著狄葉飛有什么反應。

誰料狄葉飛紅了一整張臉,悶悶地說不出聲,最後只是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們為什么來找我,我雖長得像是女人,卻並不是真的是女人,也不缺什么閨中好友,讓你們失望了。」

這下子,素和君真是忍不住了,捂著肚子笑倒在案桌上。

一旁所有的男子都露出忍禁不俊的表情,似是覺得這番好事落在狄葉飛身上,卻讓他產生這么個聯想,狄葉飛不是傻的也是呆的,剛才的羨慕嫉妒也一掃而空,看待他的表情也沒那么怪異了。

「這位女郎,我這好友面皮淺,我先替他謝過你的好意了。不過我們在這里原本就不合適,一會兒就走……」

賀穆蘭見狄葉飛臉皮漲得發紅,好心替他解釋,卻被王佩蘭瞪了一眼。

「我和他說話,你插什么嘴呢!我只問他願不願意!」

若說狄葉飛最尊敬的人是誰,不是拓跋燾,也不是崔浩,而是對他的人生帶來巨大影響的花木蘭,他心中對她的情感十分復雜,幾乎把所有人類能夠有的情感都糅合了進去,此時見到賀穆蘭被呼喝,立刻蹙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