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袁家覆滅(1 / 2)

筆趣閣 www.18xxs.com,最快更新木蘭無長兄最新章節!

報應這種東西,在沒有實質的神靈的世界,幾乎就是自己用道德束縛自己的一種方法。

袁化和袁放的悲劇,很難說是不是因為報應。袁喆太小瞧了瘟疫的可怕,一旦瘟疫蔓延,先死的必定是袁家鄔壁之人,而非外面地廣人稀的州府,這幾乎是一種必然,而非偶然。

而以花木蘭的回憶,前世的南方並沒有發生這么一場瘟疫,袁喆死了,袁化也死了,袁放做了宗主,似乎所有的惡名都由袁放擔了,而袁放也成了最大的受益人,但這其中有多少驚心動魄、骨肉相殘的故事,再也不得外人所知。

前世的袁家鄔壁,的的確確是強盛無比且富甲一方的,這一點,連拓跋晃都覬覦不已,和狄子玉一起「借用」了袁家的商隊,想要從西邊販賣東西入宋獲取龐大的利益。

袁放的長處是經商,袁家鄔壁最後也確實以經商為主。

如果真是報應的話,前世的袁放沒有子嗣,袁放的侄子想著的全是殺了自己的叔叔,說不得也是一種報應。

可讓賀穆蘭最擔憂的不是這個。

在這一世里,賀穆蘭成功的逆轉了同火的性命,也間接救了無數的人。她殺了柔然大汗,以至於柔然國滅,接下去綿延十幾年的戰爭也宣告中止。

她救了赫連定的妹妹和兒子,致使赫連定沒有陷入瘋狂,也沒有如上一世般一直和魏國作對,甚至讓魏國兵不血刃的得了西秦,這其中又救了多少人命,無法計算。

至於虎賁軍的組建、拓跋燾的分田、劉宋奸細幾乎被一網打盡等等,到底造成了什么樣的影響,賀穆蘭也無法得知。

可就在她自得與自己逆天改命,拯救了許多百姓時,似乎老天又跟她開起了玩笑——正因為她抓了柳元景,讓拓跋燾知道了劉宋和南方有所勾結,袁家開始慌了手腳,走上這種瘋狂的道路。

一旦瘟疫蔓延,所死亡的人數絕不會低於她救下來的那些人。前世那些死於戰亂的人,這一世很有可能死於疾病。

是不是冥冥之中定有一種天意,哪怕她做的再好,再努力,也猶如和天意競賽一般,立刻又衍生出災厄,非要死那么多人不可?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這樣與時間賽跑又有什么意義?因為到了最後,所有人還是要死的。

這樣的想法讓賀穆蘭抑制不住的陷入低沉之中,以至於袁放已經答應了她會回到袁家鄔壁「篡位」再歸附魏國,都無法讓她從這種低沉之中恢復過來。

「花將軍,你還好嗎?」寇逸之用一種擔憂的神色看著她,「總感覺你下一刻就會暈過去似的。」

「沒事,我只是被袁家的事情弄的頭腦有些迷糊……」賀穆蘭嘆了一口氣,「即使袁放答應歸順魏國,我依然對這件事擔心不已。如果他一回到袁家鄔壁就突然反悔,又把那些得病的人送出去怎么辦?如果他斗不過袁宗主反被殺了怎么辦……」

「一想到這些,我就覺得實在是頭疼的很。」

「所以,我們要想法子將袁化的命保住。」寇逸之淡淡一笑:「我也一定會想辦法將他的命保住。袁放是匹野馬,而袁化就是鎖住他野性的籠頭。」

「籠頭嗎?就不知道袁喆的籠頭在哪兒。」

賀穆蘭冷笑。

「良知是野心的籠頭,可從現在看來,這位家主似乎是把籠頭給丟了。」寇逸之可惜地搖了搖頭。

「一切只有等著袁家鄔壁的變化了。」

賀穆蘭收起袁放的口供,這是賀穆蘭放走他之前逼他留下的。

這封口供里記錄著袁家所做的一切,包括袁喆如何做這種慘無人道的「生化試驗」,袁放和袁化如何發現卻無法阻止,那些地道里的可憐人里甚至包括一位夏國的宗室郡主等等。

在這個名譽大於一切的時代,一旦這封信流傳出去,袁家瞬間就會身敗名裂,袁家的蔭戶會紛紛逃離、附庸其他宗主,袁家的家臣和家將會拋棄主公,整個陳郡的宗族也都會將他們當做瘟疫一般對待。

宗主的根本來自於「蔭戶」,一旦沒有了「蔭戶」,瞬間就會土崩瓦解。

更何況還有活生生的例子——已經染病的袁化被袁放報以巨大的希望留給了寇逸之治療,而寇逸之已經將自己帶來的幾十個道兵和道醫都召來了竹屋,日夜為他進行醫治。

賀穆蘭則派出去了陳節去調動大軍急行軍南下,薛安都也去整備所有能夠動用的豫州武力。

他們都對袁放做了最後的通牒:如果他不能成功,那魏國只有一條路走,那就是——血洗袁家,將袁家徹底焚燒為焦土。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最大的病源不會傳播出去。

而被所有人寄予希望的袁放,如今正領著一干忠心於自己的家將和甲兵,准備著「造反」。

***

但袁喆聽到外面發出的動亂聲時,他知道自己最期望的那個兒子終於還是動了手。

『是時候了。』已經垂垂老矣、渾身散發著死亡氣味的宗主想,『來啊,來啊,來做個了斷。』

他甚至沒有高聲呼喚衛士,也沒有召集最忠於他的部下,就像是安然等待著兒女回家的老者,端坐在自己的案席之後,等待著最終的時刻。

燕飛樓上,甲士的鐵靴踩著木樓的聲音猶如戰鼓,咚咚咚咚地直奔樓頂而來。那道門最終還是被粗暴的推開,而在此之前,沒有人敢在這位位高權重的老者面前發出哪怕一點吵鬧的聲音。

穿著盔甲的袁放提著染血的劍進了屋,待看到案幾後閑坐而望的父親,忍不住一愣。

他想過他會勃然大怒,也想過他會埋下伏筆,甚至想過老奸巨猾的父親在燕飛樓一定有什么暗道可以逃跑,也許他們沖進來時只能面對空無一人的房間,但結果是——這位家主好端端的坐在這里,就這么等在這里。

「化兒死了,這家主遲早是你的,你為何要這樣做?」袁喆依舊保持著他那般強硬:「你現在收手,我便當你什么都沒做過,家主依然還是你的。」

「晚了。」袁放幾步走上前,想要抓起自己的父親,卻發現他突然一概方才的強硬,往後猛退了一大截。

「阿爺,袁家對我來說不過就是一座囚牢。我現在來放所有人出獄……」他伸手撲了個空,准備再來一次,卻聽到袁喆用極低的聲音對他低語。

「你走吧。我也得了病……」他一邊說,一邊掀起自己的衣袖。

那因為長期無法正常進食而枯瘦如柴的手臂上,滿是瘀斑和黑青,袁放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駭得退了好幾步。

「你……你竟然也……」

他的劍幾乎要握不住。

「我一直在等著你們阻止我……」袁喆用衣袖遮起手臂,「如今你來了,我也可以瞑目了。迎風閣和燕飛樓下面都有暗道,劉宋的人全部都在下面,你既然有了決斷,就要做的果決一點,不要學你的兄長。」

他擠出一抹笑容:「我做錯了,可惜已經無法回頭。你說的沒錯,所有人都在坐牢……」

袁放的雙眼全是眼淚。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那我能有什么辦法!有什么辦法!」袁喆咆哮:「我能如何阻擋鮮卑人的大軍!我能如何阻擋宋國層出不窮的奸細!我袁氏一族幾百口人,整個鄔壁上千戶人家,我用什么保護他們!袁家鄔壁就是我的命!」

袁喆咆哮完後,劇烈地喘著粗氣,又坐倒於地。

「你走吧,別給你也過了病氣。」

袁放知道自己的父親得了不能進食的毛病,就算能活也活不了多久,更別說又染上了這種猛烈的疫病。

當他知道自己的父親絕不可能活了以後,袁放咬緊了牙關,終是轉過身去。

無論他再怎么混賬……

那也終歸是他們的父親。

「告訴化兒,不要恨我。」袁喆的聲音在袁放背後幽幽響起:「我是想逼他走的,離開袁家。袁家不適合他,就算沒有我,在宋國和魏國的夾縫中求生存,也不是他做的到的……」

「所以,你把那胡女送到了地道里,是嗎?」袁放喉頭一緊,「你明知道阿兄不愛嫂嫂,是你讓他娶的殷家女郎……不過是一個胡姬而已……不過是一個女奴……」

「不是我。」

袁喆咳嗽,「咳咳,我這般厭惡胡人,根本不會管家伎里多沒多一個胡女。將她混入『送人』的那些胡女里的,是你的嫂嫂……」

袁放難以置信地頓住了腳步,猛然回頭。

他眼睛朦朧中充滿驚駭。

「女人,只有女人,會如此對付女人,那樣的一個美人兒,就算是我這樣的老人,也不會將她送去送死,更何況正如你所說的,不過一個女奴而已……」袁喆評論,「這是我給你上的最後一課,阿放,永遠也不要小瞧女人……」

「哈哈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

「永遠也不要小瞧女人!!!」

袁放提著劍,像是這句話有某種詛咒在追趕一般,狂奔了出去。

.

袁放最終什么都沒有做,這讓跟隨他闖入燕飛樓的親信們很是失望。敢於和袁喆對抗,他們憑的是出其不意,一旦袁家主反應過來,要倒霉的肯定是他們。

有些人甚至用充滿怨意的眼神瞪視著袁放:「你什么都沒做?你可知道為了將你們送進燕飛樓,我們死了多少個兄弟?你不會到最後要充孝子吧?」

「家主不死,我們怎么辦?」

袁放用衣角擦掉劍上的血,剛剛准備開口解釋,卻看到一個手下突然跳了起來,指著燕飛樓叫道:「看……看啊!燕飛樓起火了!」

「原來少主不是什么都沒做……」一群人用敬畏的眼神看向袁放。

居然用火燒死自己老子,怎能不讓他們驚懼?

「我們帶人封住各道出口……」

有人見大局已定,立刻拍馬屁一般領著人迎奉:「絕對連只蟲子都飛不出來!」

「哇!」

袁放怔怔地看著燒了起來的燕飛樓,胸腔突然一堵,竟在眾人的面前噴出一大血來!

「報應……」他面目猙獰地咬牙切齒:「這是我的報應嗎?背負弒父之名?報應……報應!」

「少主,您怎么了?」

「少主,您沒事吧?」

一群人嚇得趕緊上前將他團團圍住。

「迎風閣和燕飛樓下面都有暗道,劉宋的人全部都在下面,你既然有了決斷,就要做的果決一點,不要學你的兄長。」

「隨我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