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思之若狂(2 / 2)

赫連定失笑,指著一副字說道:「骨氣洞達,爽爽有神力,這是蔡邕的飛白啊!即使不是真跡,以這樣的筆力,也必定是漢時哪位大家的臨摹之作,你掛在這個角落,大概是真的不知了。」

賀穆蘭紅了紅臉。

「多虧赫連公指點,否則我就……」

蔡邕她當然是知道的,可是這幅字沒有署名,唯有一個印章,也不是蔡邕或蔡邕的字伯喈,她又不愛字畫,誰會研究這個。

赫連定一一掃過幾幅字畫,給她指出哪些是大家之作,應該掛在何處,哪幾幅只是珍品,可以略作點綴。

賀穆蘭這時才恍然大悟,為什么前幾日前來拜訪的人家有不少走時欲言又止,也有相識的好友在這幾幅字畫前站了半天卻沒敢開口……

原來都看出這些字畫來歷不凡,卻沒一個敢和她說,因為要顧及她的面子,擔心她出丑後尷尬。

但她「不學無術」的名聲,大概已經傳出去了。

好在她本來就是個「武夫」的名聲,也不在乎名聲好不好,否則現在肯定懊惱的要死。

赫連定見賀穆蘭只是有些羞窘卻並無其他情緒,心中也佩服她的心性。

他之前因為賀穆蘭溫泉昏倒的事情和她有些矛盾,加之當時落難杏城是被她的徒弟救回來的,還欠了他們錢,態度上就有些不自然,那時候矛盾一起就針尖對麥芒,甚至甩話說她是「不知好歹」。

可相識一場後回了京中,見她為人處世、行動做派,尤其是對休屠人和落難百姓的種種安置,讓他覺得這位年輕人難得不驕不躁,不卑不亢,是個有大前途的人。

前幾天拓跋燾心中肯定了「富國之策」,那接下來肯定就要大動干戈,此時這么一位武將的前途就更加燦爛光明起來。

赫連定是重英雄愛英雄的人,所以今日才起了意,和拓跋燾打了招呼出來,前來拜訪賀穆蘭。

來拜訪她卻不是為了別的,而是……

赫連定見賀穆蘭跪坐在那里,雖然長相並不英俊,卻獨有一番芝蘭玉樹、卓爾不群的氣質,之前的來意就更加肯定,當下三擊掌,對背後的親衛示了示意。

那親衛告了罪走了出去,在賀穆蘭莫名地眼神中命了一群將士抬了幾個箱子進來。

赫連定站起身,移步到箱子面前,將它們一一打開。

只見這些箱子里金銀玉器、古籍珍寶、神兵利刃,一應俱全。賀穆蘭雖不識貨,但她東征西討見的也多,這里面的器物隨便拿幾件當戰利品,都足以讓軍中的同袍打破頭,當下大驚失色道:「赫連公,你這是做什么!」

赫連定俯身從一個箱子里拾起一把短刀,刀鞘上寶石閃閃,拔刀出鞘,只覺得寒意逼人,刀身布滿各種花紋,如行雲似流水,端的是一把西域的精鋼匕首。

極西之地有一城邦,歸於西域大秦國,名喚「大馬士革」,尤善制刀。自西域通商之路斷絕以來,此物更加稀有。

賀穆蘭卻是法醫,各種刀具了如指掌,家中甚至就有一把類似這樣的刀具,花費了她幾個月的工資,立刻驚呼出聲:「□□!」

其中「大馬士革」幾個字簡直是原文原音,和這時鮮卑人譯胡文的口音絕不相同。

赫連定征服西秦,最大的收獲就是在西秦的國庫里搜到了不少來自西域的寶刀,他自己得的不多,除了獻給拓跋燾的,余下的精品盡數都在這里。

是人都希望自己的寶物別人一口就能認出來,方可不明珠蒙塵,赫連定聽到賀穆蘭不認識蔡邕的真跡,卻能一口說出寶刀的來歷,以至於連那個城市的名稱發音都能毫不錯誤,頓時豪爽地笑了起來:

「將軍真是妙人!但凡武將能如將軍這般,何愁不武藝超群?不錯,這是一把大秦商人販賣到西秦的寶刀,吹毛短發,殺人不卷。」

賀穆蘭並不是男人,沒有男人對武器和寶馬那種瘋狂的熱愛,她驚嘆出聲,不過是因為沒想到在四世紀的時候,北魏居然就能見到當時羅馬治下大馬士革出產的神兵利器,所由衷的驚訝罷了。

待心中的驚訝平復,賀穆蘭又回復了原本的平靜,只不過對這幾把刀有了一些好奇而已。

赫連定一生征戰,也不知攻城略地多少,他見過有人為了寶物骨肉相殘,也曾見過有人為了一匹神駒兄弟反目,像是這樣的寶刀,若落入民間,不過頃刻之間就能讓人家破人亡,然而知道它好處的賀穆蘭只是好奇的多看了幾眼就收回了目光,不由得讓赫連定心中惋惜。

但凡他是有些野心或者愛刀成痴之人,他今日來求的事情就成了。而現在,他心中反倒不確定了。

與拓跋鮮卑的公主相比,他這些財帛,也許不算動人的。

「確實是好刀,赫連公這樣的名將,用這等寶刀正好。我能見到它們一面,已經覺得滿足了。」賀穆蘭開門見山地問道:「就是不知道將軍帶了這么多奇異珍寶到我的府上,究竟是為了什么?」

赫連定見賀穆蘭不再看刀,忍不住索然無味地還刀入鞘,將之丟入箱中。在「咣當」一聲響動之後,赫連定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來求親。」

「哈?」

賀穆蘭傻眼。

『可是你不是已經有了陛下了嗎?!』

差點如此咆哮的賀穆蘭抑制住自己脫口而出的沖動,咽了口唾沫開口:「赫連公,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昧著良心苦笑:「我是個男人,您難道沒看出來嗎?」

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那位時常脫線的陛下把自己的身份已經告訴他了。

但她很快就知道不可能。因為拓跋燾想要用她,就會幫她隔絕一切的危險,包括可能隨時起反復之心的赫連定。

赫連定也是一怔,片刻後理解了賀穆蘭在說什么,忍不住哭笑不得地解釋:「非也,非也,不是我來向你求親……你真是,哪個男人會向花將軍求親啊!虧你之前還打發走了那么多人……」

他微笑著徐徐開口:「本公家中有一胞妹,已經到了待嫁的年紀,她從小學習詩書,精通匈奴、鮮卑、盧水胡、漢、羌等各族語言,會鼓瑟,會制衣,容貌殊麗,身材姣好,最主要的是,她心中愛慕將軍已久……」

赫連定看著賀穆蘭瞠目結舌的表情,心中有些不悅。

他敢肯定,哪怕今日他是對拓跋燾說出這些話,拓跋燾也只會欣喜若狂,絕不會一副天塌地陷、白日見鬼的表情。

「我……」

「花將軍,你可先不必急著表態。我赫連家的兒郎都是自尋前程,卻不會虧待女兒。你若願意娶明珠,這幾箱珍寶只是聘禮的一部分而已。」

赫連定緊緊盯著賀穆蘭,又說道:「若你覺得娶明珠會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不妨和我直言,只要我赫連定能做到的,必定會一一為你擺平。」

公主也好,宗室也好,貴族也好……

在他如今炙手可熱的時候,他都敢得罪。

賀穆蘭知道赫連定是個固執無賴之人,似乎諸國的皇族都是這個德行,南涼故王子源破羌也是這樣,每次為難了她就給些珍貴的禮物賠罪。

可這么明晃晃到府上逼親,逼的還是赫連明珠這個稱得上好友的……

nnd!

這要怎么拒絕!

賀穆蘭抓耳撓腮的心都有了,再見赫連定緊抿著嘴唇大有「你敢瞧不起我我必卷起血雨腥風」的表情,忍不住靈機一動!

「可是陛下早就愛慕明珠公主,已經思之若狂了啊!」

對不起了陛下……

赫連定不敢得罪的,左看右看只有您了,反正意思到了就好,是吧?

太委婉這貨不會走啊!

賀穆蘭淚流滿面。

您就再替我背一次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