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上牆抽梯(2 / 2)

袁放更是極力勸說賀穆蘭:「我知道將軍您對孟王後恨之入骨,我們哪個人不恨?只是為了沮渠菩提世子一人,就損失了我們幾千個人,連魏涼兩國交好的可能也化為泡影,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更不能讓他們如願以償……」

「涼國此時發生動亂才是最好的,只有涼國一直亂下去,對我們才有利。相信就算是陛下和崔太常在這里,也會選擇暫時放下成見。」

「你們以為我不同意,是因為對孟王後的仇恨?」

賀穆蘭不可思議地看向袁放和那羅渾等人。

「我是如此不顧大局的人嗎?」

這還是第一次她身邊的人第一次和她產生如此大的分歧。

這一點更是讓賀穆蘭有些傷心。

袁放和那羅渾等人不安地正了正神色,搖了搖頭:「不,正是因為將軍太過謹慎,我們才擔心將軍會錯失了這一次的良機。一個國家動盪之時是時機最好的時候,如果等沮渠牧犍做好了准備,我們連這點優勢都沒有了。」

那羅渾想了想,也附和著說道:「我之前聽燕子說,老桑頭一直想在敦煌取出一筆巨大的寶藏。據說,他當年曾經隨著蓋天台和天台軍最信得過的人,一起將這筆寶藏送到敦煌某個安全的地方,天台軍潰散之後,老桑頭就想取出這筆寶藏改善族人的生活,我現在想想,這也太巧合了,說不定源將軍去敦煌取出的財富,就是這一筆錢……」

盧水胡人窮的叮當響,就算蓋天台當年的雇佣兵生意做的好,但佣金幾千個人一分也沒有多少了,只是算得上富裕而已。

如果真是盧水胡人自己的寶藏,身為心腹的老桑頭又怎么可能取得出來?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筆錢是受別人雇佣而護送著藏到那里的,根本不是盧水胡人的錢,所以老桑頭才受傷逃出,連手指頭都被削沒了。

很有可能,那筆錢其實是南涼王室的寶藏而已。

「如果是舉國的遺珍,說不定真能招攬不少人手……」袁放用期待的表情看向賀穆蘭,「西北民風彪悍,很多人願意為了金子冒險,源將軍的謀劃也許真的能成……」

「都冷靜下來!先回去休息!」

賀穆蘭見他們一個兩個都像是魔怔了,連聲斥責。

「這件事,回頭再說,北涼的使者還在我們營中呢!」

袁放和那羅渾等人見賀穆蘭半點聽不進去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什么也不敢多說,只是露出可惜的表情,便離開了營地。

***

這一場爭執看似不歡而散,其實卻朝著極為可怕的事態發展。

正如賀穆蘭所想的,這件事如果謀劃成了,魏國得到的好處實在是太驚人了,而他們所耗費的不過是一筆金錢而已,先別說風城里的錢本來就是涼國的,源破羌所說的寶藏也是南涼遺物,這些損失等北涼收入國中之後都能得到彌補,以北涼的富庶,日後的賦稅也能源源不斷地補充魏國的不足。

他們手中有孟王後,有讓人咋舌的財寶,還有熟悉當地情況的地頭蛇燕子,連招兵買馬都變得容易。

孟王後身後的將領們隨時都能組成一支義軍,更別說以精銳為核心組成的募兵隊伍了。

魏國的使臣們也確實希望能夠謀取一些功勞,來彌補他們這一行的失誤,源破羌的話正給了他們表現出能力的機會。

於是在賀穆蘭還未察覺的時候,魏國使臣們已經私下里聯合源破羌動作了起來,兩方之間暗潮涌動,源破羌也是手段厲害的政客,又有自己的五百私兵,所以就在某一個清晨,當賀穆蘭率著虎賁軍出綠洲迎回風城運送過來的財寶時,營地里發生了嘩變。

魏國的使臣們跟隨源破羌,殺了北涼被留下來「穩住魏國人」的使者,又成功攻破了看守孟王後的大帳,搶到了孟王後。

劉震是白鷺官,一開始就被源破羌控制了起來,連消息都傳不出去,魏國使臣們在北涼使者的營地里弄出動靜,以調虎離山之際引走了鎮守大營的左衛率那羅渾和部分虎賁軍,源破羌帶領著自己的私兵,以及幾百個盧水胡人,將孟王後搶了出來,遁走大漠之中。

源破羌此次和綠洲里的使團匯合,並沒有帶他招攬的鮮卑舊部,也沒有帶他那筆說起來很龐大的財富,顯然心中還有一些提防。

這時候他帶走了盧水胡人、使臣們,還有自己的私兵,恐怕就是帶著他們去和那些鮮卑部族匯合,從而去謀劃前日想要和賀穆蘭商量的那件「大事」。

當押送著大筆嫁妝回到綠洲的賀穆蘭,看到整個營地混亂不堪,虎賁軍倉惶奔走的樣子時,整個人都憤怒地開始顫抖了起來。

***

「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你們都沒有看守好營地!」賀穆蘭知道沙漠中馬賊橫行,所以每次虎賁軍從風城中取出嫁妝之後,都會親自率領一批人馬從風城將財寶押送回綠洲。

這樣的過程已經來回了好多次了,從來沒有出現過差錯。綠洲中的營地不大,那羅渾並非蠢才,兩地之間的距離不到一天,哪怕真有危險快馬相報就行,誰知道賀穆蘭帶著人馬快馬回到營地,卻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為什么你的盧水胡人居然會跟源破羌走?別說你們也想要那筆財寶,臨時受到了源破羌的雇佣!你們之前是已經接受了我的雇佣,要護送我們回到平城為止的!」

一想到自己徒弟所在盧水胡也參與了此事,賀穆蘭簡直要瘋了。

要不是蓋吳今天一天都跟在她身邊,她可能真以為蓋吳也投靠源破羌了。畢竟蓋吳一直念念不忘回復天台軍昔日的威風。

「發生了什么?」

蓋吳也臉色難看地問著沒有離開的天台軍舊部,「路那羅為何跟著源破羌走了?你們受雇佣了?」

天台軍信守承諾,絕不會隨便背叛主顧,蓋吳雖不是天台軍的首領,但因為蓋天台之子的身份,也一直得到了天台軍的尊重。

留下來沒走的盧水胡大多是有傷的,又或者是忠於蓋吳不願意離開的,甚至很可能就是接到路那羅授意故意留下來傳話的。

「少主,並非我們背信棄義,而是源將軍拿著天台旗,命令我們協助他護送孟王後離開綠洲……」盧水胡人們滿臉無奈,「見天台旗子猶如見首領,您現在還不是天台軍的首領,路那羅驗明旗子的真假之後,只能服從天台旗的指揮。」

「天台旗?第三面天台旗怎么在源破羌手里!」

蓋吳倒吸了一口氣,從出使到現在,源破羌從來沒有對他和天台軍有一絲一毫的不一樣,也沒有私下接觸過,誰能知道號令天台軍的天台旗在他手里?

是了,如今的天台軍已經不是他父親時候,秦天王和姚天王時期的天台軍人馬上萬,呼嘯各地,有一面天台旗便等於得到了一支上萬人的部隊。

而現在的天台軍,七零八落,最大的幾只也淪為不入流的佣兵,做著一些說不上好的買賣而已。

源破羌自己也不是沒有人,為什么要和已經破敗的天台軍聯系呢?

可現在……

留下的天台軍人數約有兩三百,有幾個聽到蓋吳的問話,回答他道:「說是昔日南涼國主曾經在姚天王手中救過天台軍一次,大首領為了表示感謝,就送出了一面天台旗。老桑頭說,當年敦煌那筆寶藏,也是南涼國主委托大首領封存的,當年南涼國主付了五分之一的黃金作為佣金,源將軍是南涼國主之子,取出那筆黃金的同時取出了天台旗,也是正常。」

蓋吳這才想了起來,以前兩個叔叔似乎是說過,以前做過一筆大買賣,冒充沙盜去搶過什么寶藏,然後給藏了起來。可惜那里機關重重,沒有關閉機關的鑰匙是絕對取不出來寶藏來的,又有世代鎮守那里的將領看管,否則那筆錢拿出來,天台軍很快就能恢復原來的規模。

「老桑頭呢?也被帶走了?」

「沒有,路那羅說老桑頭是盧水胡的罪人,不准他再以天台軍自居,所以沒有帶走,我們把他看管著。」

盧水胡人們連忙搖頭。

死去的蓋天台顯然是個智勇雙全之人,他留下的三面天台旗,沒有一面給的是普通人,一面給了當時還是王子的赫連昌和赫連定,一面給了南涼國主,一面應該是給了佛門,這三個勢力都是對盧水胡人的生活有很大的幫助,而且在盧水胡落難後可以伸出援手的勢力。

如此一來,即使天台軍破落了,有這曾經幫過他們的香火情,在佛門的照顧下,在秦國的杏城中,以及實在混不下去了去了西北,都能得到喘息之地。

只是如今這面天台旗,出現的太不是時候!

「使者死了,孟王後也不在了,馮恆回欽汗城傳報沮渠蒙遜駕崩的消息,我們除了這些風城中取出的嫁妝,就剩下兩千多虎賁軍。」袁放和賀穆蘭一起離開綠洲的,如今見到這種局面,忍不住也嘖舌。

「想不到這位源將軍看起來是個好相處的人,其實也是個狠人。」

「不狠的話,又如何能讓他逃到魏國來。」賀穆蘭臉色已經是難看至極,「如今風城的嫁妝已經被取出了大半,現在變成這樣,形勢已經不受我們控制了,我們還是收攏人馬,回欽汗城去,找個白鷺官傳回消息。」

「劉震呢?」

「被帶走了。」

那羅渾臉色難看。

「源將軍如果不是想謀反,那就是要白鷺官和京中傳播消息,需要白鷺官證明自己的清白,希望他是後者。」

要是源破羌這么謀劃一切都是為了得到姑臧城,那么拓跋燾一定勃然大怒,直接發動大軍踏破北涼國。

要是源破羌真是為了魏國,那也算是忠心耿耿的可怕,還算是個好消息。

只是如果他花了這么多心思和錢財,連天台旗與南涼遺物都動用了,卻是讓魏國得了大片疆土,未免有些讓人懷疑他的動機。

他畢竟是南涼的王子,難道一點都沒想過復國嗎?

賀穆蘭想的和那羅渾差不多,袁放也擔心孟王後被擄走後生出什么波折,五千人的虎賁軍哪里都能去的,可現在只剩兩千多人了。

如今虎賁軍病殘老弱都回了欽汗城,馮恆也不在,一旦欽汗城和綠洲之間的聯系被切斷,兩千多虎賁軍即使坐擁綠洲,也會活活餓死在這里。

只能趕緊回欽汗城去,避免源破羌真的是謀反,釜底抽薪直接將虎賁軍全部折損在這里。

「大軍出發,其他嫁妝不要了,北涼使者都到了,北涼的人馬肯定也離得不遠,一旦發現使者遲遲不回,說不定會橫生波折。」

賀穆蘭黑著臉,命令剩下來的虎賁軍。

「撤回欽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