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太子召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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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賀穆蘭離開時百官夾道相送,賀穆蘭回京的時候,京中根本就沒有人來相迎。

就像是有一種什么樣的法術籠罩了整個平城,讓每個人都謹小慎微起來,從城門官到出來例行迎接的大臣,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避開北涼的事情不提,只是護送安置他們去城外的大營駐扎。

寇謙之這段時間一直在為賀穆蘭陽氣過盛的事情設法延緩,在路上也有了些想法,一到平城立刻和賀穆蘭告辭,要回道觀之中召集有能之士。

賀穆蘭並不覺得寇謙之能夠為她續命,她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於是對此並不在意,但還是謝過寇謙之的辛苦。

有寇謙之在,這一路行的極快,他又通曉天文地理,雖已年近七十卻身體硬朗,簡直毫不遜色之前那位能干的大行驛。

果然修道總有些仙風道骨嗎?

回大營的這條路賀穆蘭已經走了無數回,閉著眼睛都能回到軍營,然而當看到虎賁軍大營熟悉的營門時,還是有不少兄弟抹起了眼淚。

五千人出征,只有兩千多人回返,昔日那些一起操練一起上陣的日子,那些要揚名立萬的豪言壯志,就這么無疾而終。

悲傷的氣氛一直沉浸在眾人之中,直到宮中來了人,領著滿載著各色物品的車隊進入軍營,賀穆蘭才吃了一驚,連忙去營外迎接宮中御使。

「太子殿下宣召花將軍進宮!虎賁軍諸位將領隨同前往!」

那禮官年紀也很輕,並不是賀穆蘭熟悉的宮人,但風度和儀態都不比常年宣旨的宮使們差。

「是!」

賀穆蘭及身後的將領們彎腰接旨,每個人的臉上或喜或憂,不知道這位五歲的小太子要宣他們進宮做什么。

「諸君出使北涼辛苦,京中對諸位的經歷也是不勝唏噓。太子殿下特賜下美酒兩百壇,豬牛羊各一百頭,諸位這幾日可放下軍令,好好休息。」那禮官滿臉惋惜道:「就算今日要祭拜一番,或是這幾日在營中好好歇息,都不算違背軍令。」

賀穆蘭聞言抬起頭來,滿臉都是驚訝。

從北涼來回一趟,足足用了大半年,其中發生的事情更是讓人滿心傷痛,已經到了要爆發的邊沿,這時候宮中送來酒,就不怕虎賁軍出事?

還是那位太子就等著虎賁軍鬧事?

這是太子賜下來的恩旨,賀穆蘭也不可能就這么推辭,心中已經打定主意等會暗暗傳令眾人不得狂飲失態,免得惹出什么禍端。

還沒等賀穆蘭准備下令不得狂飲,那宮使就像已經了然一般對著賀穆蘭點了點頭:「花將軍不必驚疑,這是竇太後的意思。各位在北涼壓抑的很了,此時回了平城就等於回了家,只是京中現在有些不太安寧,不便大張旗鼓的接風,但虎賁軍放松放松還是可以的。」

聽到是竇太後的意思,賀穆蘭心中已經有些懷疑是不是竇太後有什么謀算,必須要麻痹別人的視線,讓他們認為虎賁軍這幾天已經又醉又睡,不可大用。

於是賀穆蘭若有所思地謝過恩旨,和其他將領回營梳洗換衣,准備跟著宮使進宮,暗中卻要那羅渾通報各軍,酒依舊喝,牛羊豬也給宰了,但人人都必須保持清醒,不可以喪失作戰能力。

賀穆蘭在路上就和虎賁軍解釋過,因為他們是直屬於皇帝的軍隊,所以陛下御駕親征期間,京中防衛空虛,虎賁軍就要起到拱衛京師的作用,回到平城會比在北涼的局勢更加復雜,人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備,按照鮮卑部落的慣例,大可汗一旦去打仗,留下來的繼承人就是他們的主子,每個人也都做好了為太子而戰的准備。

於是虎賁軍看起來一片歡聲笑語,眾多兒郎歡叫著出去搬酒牽羊,實則是外松內緊,完全沒有放松警惕。

賀穆蘭也不敢怠慢,和一干將領換過了朝服,立刻隨著宮人進宮,路過東市和內城之時,還引起了許多昔日崇拜他的年輕人駐足求見,只是因為急著進宮,所以路上沒有多耽擱。

太子住在東宮,即使監國也不能住在拓跋燾的宮中,虎賁軍七八位核心將領一進東宮的傳文閣心中就是一驚……

在傳文閣里的,除了那位才五歲就已經有模有樣的太子以外,還有端庄慈祥的竇太後、風度翩翩的崔太常,以及應該隨著拓跋燾御駕親征的中書監兼征東大將軍丘穆陵壽。

見到丘穆陵壽在這里,而且還和崔浩並席而坐,賀穆蘭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丘穆陵壽是鮮卑勛臣大族丘穆陵氏的族長,娶了樂陵公主為妻,和宗室關系緊密,身份貴重。他祖上一直輔佐拓跋鮮卑,為人聰敏能辨,所以名聲在外,很早就娶了這位公主,是管理鮮卑南部的南部大人,也是中書監,總錄機要。

然而此人和崔浩一般,因為年少成名,身份貴重,頗有些恃才傲物。他能文能武,又是權貴出身,身後站著大多數鮮卑貴族;而崔浩是漢人高門出身,五姓之首,本身才華冠世,自然也高傲無比。

崔浩得拓跋燾器重,又算無遺策,京中眾人皆敬重崔浩,即使是太子也都一直恭恭敬敬奉弟子禮,只有穆壽一人常常排擠崔浩,給他穿小鞋更是穿的光明正大,而且認為崔浩並不如他,不過是一文弱之人,這一點就連拓跋燾都很頭疼。

古弼和崔浩不對付,更多是是來自於政見不合,這穆壽和崔浩不合,那就純粹是看不順眼,於是乎,在許多場合里,除非實在沒法子,拓跋燾是不會把這兩個人單獨安排在一起的,京中大臣也是如此。

賀穆蘭雖然並不經常上朝,但她身邊素和君和狄葉飛經常出入花府,又有若干人經常說說無聊的八卦,對京中這些權貴都了解一二,穆壽位高權重,還是鮮卑貴族,賀穆蘭但凡上朝就跟在鮮卑那一列里,自然認得這位站在最前排之一的中書監大人。

也許是太子這幾個月的表現讓所有人滿意,又或許是所有人給太子面子,如今太子正端坐在主席之上,竇太後和崔浩等人還在下首。

賀穆蘭等人立刻給太子見禮,短手短腳的拓跋晃竟然有模有樣地上前攙扶,驚得賀穆蘭幾人恨不得蹲下身子說話——太子實在太矮了,真上來扶,只能扶腰啊親!

「諸位在北涼的事情我已經看過欽汗城的來報了,實在是讓人惋惜。」一臉稚氣的拓跋晃帶著童聲說道:「花將軍放心,虎賁乃是為國捐軀,我必會撫恤這些勇士的家人。大行驛的家人,我也會派人妥善照顧。」

此言一出,虎賁軍眾將士們立刻「啪嗒」又跪下了。

兩千多人的死難並不是個小數字,但有太子說這句話,肯定是已經得到了拓跋燾和太後、官員們的肯定,否則五歲的孩子怎么會主動去撫恤死人?他也許連什么是死人都不知道!

至於大行驛,那更是說明京中真的把使團放在心上了,怎能不讓他們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心理?

別說這些心思簡單的漢子,就連賀穆蘭都是滿心感激,這位年幼的太子殿下只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就得到了虎賁軍的忠誠!

崔浩捻著胡須微笑著點頭。

太子雖年幼,卻有英主之象。

他的生母賀夫人這個月初剛剛因難產去世,留下一個還未足月的弟弟,他將弟弟帶到自己宮中居住,凡事不假他人之手,以他五歲的年紀,生母去世還能強抑著悲傷跟著大人們處理國事,不是天性涼薄就是意志堅強。從他對待弟弟的愛護上看,應該不是涼薄的孩子,那就只有他從小識大體可以解釋了。

對於這些權臣來說,最擔心的就是儲君是個昏聵無能之輩,如果是這樣的儲君,將來肯定有賢明的王子爭位,造成政局不穩,朝中大亂。

長子賢明又有仁愛之心,又能遵守祖制不趁著監國胡鬧,眾臣都對他很滿意。

至於賀夫人「難產而死」,應當是拓跋燾臨走之前的安排,畢竟鮮卑「子貴母死」是避不開的,只是難產血崩死十分不祥,是不能隨葬帝陵的,也是讓人唏噓不已。

恐怕只有等拓跋晃真正當上帝王,才能將她遷去和拓跋燾同葬了。

坐在一旁的竇太後也是一副「啊我家孫子就是棒棒噠」的表情,穆壽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神色,只是不住地打量著像是黑炭一樣的花木蘭,似乎心中有著什么主意。

客套一番後,太子回到席上端坐,又給虎賁軍們賜坐,這時候,竇太後才滿臉慎重地開了口:「花將軍,召你前來,是因為北燕那邊出了事。」

『來了!』

賀穆蘭一凜,洗耳恭聽。

「樂平王拓跋丕的暗報,昌黎城被人放水淹城,陛下被水沖走,當天值守的宿衛軍不見下落,應當是找尋陛下行蹤時一起被水沖走了,同時不見的還有潁川王庫莫提和鷹揚軍的精銳……」

竇太後表情還算鎮定。

「據羽林軍回復的消息,出事時陛下應該正在水邊,潁川王恐怕是為了救陛下跳入了水中,結果鷹揚軍和宿衛軍一起下水去救,都給沖的沒有了蹤影。」

賀穆蘭一聽到這個消息就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都不好了。

宿衛軍里大多是真正的精銳,古人選拔精壯全看力氣如何、武藝如何,有神力的青年不知有多少,而且拓跋燾和庫莫提都會水,怎么可能讓兩個大活人給水沖走?

她背後一寒,第一個涌入腦中的就是有人謀反。

除非宿衛軍中混入了不軌之人,否則拓跋燾還沒落水就能被救上來。

還是庫莫提有問題?

賀穆蘭越想越是心驚肉跳。

發生這樣的大事,賀穆蘭的臉色蒼白如紙,崔浩和穆壽卻一副還算安定的樣子,就連拓跋晃都並不擔憂,賀穆蘭眉頭更是皺了起來,滿是不解地看向他們。

「陛下出事,為何諸位使君如此鎮定?末將已經心膽懼喪了……」她再看看幾個隨從而來的副將,只見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可見震動之大。

「我夜觀天象,紫微星依舊明亮,便知陛下一定安好。如果陛下出事,寇天師的信件早就已經送到了我的府上,既然寇天師還能跟著你不緊不慢的回平城,顯然沒有什么大事。」

崔浩對天象十分有研究,尤其是星宿運行,連寇謙之都認為他頗得道門真傳。

但僅僅是靠這個推斷拓跋燾無事,也太無稽了。

還好,太子很快回答了這個疑問。

「中書監原本是隨父親北上的,行軍到一半時卻突然讓其率領精兵離軍,並囑咐他在分兵埋伏在漠南一帶,以防柔然生變。柔然吳提可汗死在京中,柔然諸族都在覬覦汗位,企圖復國回到草原,父親擔心他親征會有柔然人侵犯邊陲,所以留下了壯兵肥馬,等胡虜真要反了,便引他們深入國境,然後一舉成擒。」

拓跋晃搖頭晃腦一本正經的樣子很是可愛。

「崔太常和太後都認為父親既然能算到柔然之事,必定不會將重心全部放在北伐上,也許他失蹤另有原因,只是掩人耳目罷了。」

賀穆蘭聽著雖然覺得好像很有道理,心中卻還是懷疑的很。

一國之君失蹤,同時失蹤的還有身為黑山大元帥的庫莫提,這對魏國的震動以及對士氣的打擊簡直是地震式的,一個已經被滅了國的柔然,真的值得拓跋燾如此安排嗎?

柔然大部分青壯都已經遷到魏境牧馬放羊,或是服役,留在漠南的都是留下來安撫的各柔然宗室和表現良好的降臣,實力已經大不如前,真的敢南下騷擾嗎?

恐怕連六鎮都突破不了吧?

這樣的猜測讓賀穆蘭聽了眾人的解釋之後不但臉色沒有變好,反倒變得更壞了。

「有什么末將可以做的?」賀穆蘭開門見山地說道:「太子殿下召末將前來,必定是有吩咐,請直說無妨。末將深受陛下之恩,必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