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柔然南下(2 / 2)

就像是還不夠讓人糟心似的,北方方向軍殿傳來的陣陣號角之後,北方的軍殿又點起了狼煙,黑色的狼煙沖天而起,壓的整個北面如同要來暴風雨一般,將崔浩等人的臉也壓的漆黑,差點沒有破口大罵。

最讓人擔心的事情,竟然同時發生了!

***

從北方狼煙大起、號角聲作,到太極殿文武官員到齊,不過是半個時辰不到的事情,然而每個踏入太極殿的官員臉色都難看的要命。

他們有的從宮外趕來,有的從城中趕來,自然知道平城的百姓已經驚慌失措到了什么樣子。一些武將權貴的家里還好,因為有私兵和家將,只是緊守門戶而已,一些平民百姓已經開始瘋了一般往內城跑了。

上一次北方狼煙大起,是先帝拓跋嗣駕崩,柔然大汗大檀率領六萬大軍南下,在雲中屠城三日之後直逼平城。

那一次比這一次還要亂,平城中的百姓逃了大半,拓跋燾登基時還不滿十五歲,見到百姓如此不相信自己,索性領了所有能動用的兵力,親自率兵北上抵抗柔然的襲擊,舉國背水一戰。

雲中之戰柔然人殺掠吏民,攻陷魏國之前的故都盛樂,大檀居盛樂宮,重重包圍趕來抵御的拓跋燾及所部,最終因柔然大將被拓跋燾射殺士氣大跌才退了軍。

雲中之戰死了四十多萬人,是柔然人的八倍,大多是老弱婦孺和守城而死的軍戶,當時國喪加上家喪,足足有三年沒見過其他顏色。

拓跋燾從那時候起開始以攻代守,每每各地有戰事,不待大軍直逼平城就已經率軍迎出去,將敵人御於國門之外,全是因為魏國人口太小、土地又貧瘠,情願死軍戶都不能死百姓的原因。

一旦百姓死傷慘重,飢荒就不遠了。

但這也導致一旦戰事開始,平城附近的百姓就開始往南逃,平城離柔然、夏國都太近了,他們已經習慣了先逃到中原腹地,等候他們的陛下平定戰事再遷回來。

為了保存實力,拓跋燾也允許各地互相遷徙,甚至在魏國是沒有「路引」這種東西的,就為了能方便收攏其他國家因戰亂離散的流民入魏國定居。

號角起了,不知多少人家開始收拾行裝。雲中之戰不過才過去十年,那時的陰影還籠罩在不少人的心上,猶如杯弓蛇影,即使這十年來魏國戰無不勝也不能讓他們安心。

「太子殿下到!保太後到!」

禮官大聲通報,所有文武百官立刻停止了議論紛紛,步入自己上朝站立的位置。

穆壽和尚書令劉潔負責守城,立於大殿的最前方,軍報已經通過自己的渠道傳到了素和君的副手手中,他等太子和皇後一入座,立刻面色嚴峻地讀起手中的軍報。

「燕國樂平王的急報,北燕築堤蓄水,水淹昌黎城,恰逢陛下過橋入城,被沖入護城河之中,下落不明。樂平王在北地搜尋了半月依舊無果,高麗已入龍城,樂平王怕繼續搜尋下去延誤戰機,請求太子殿下下令……」

那白鷺官面容掙扎。

「樂平王想問,到底是撤軍,還是繼續圍城……」

龍城現在加上高麗的三萬兵馬,再守上一年都不成問題,可馬上就要進入深冬了,北地那地方凍得鼻子都能掉下來,如果繼續守城,各地就要准備能讓幾萬大軍過冬的冬衣,否則不需要再圍,凍也把人凍死了。

城中的守軍可以烤著火,裹著厚厚的裘衣,吃著熱的東西,城外的大軍卻要忍凍挨餓,說不定還會生出疫病。

難怪樂平王情願把拓跋燾失蹤的事捅出來也要京中給一個明確的指示,如果這幾萬大軍折在北燕,樂平王根本就付不了責任,說不定連拓跋燾失蹤的事情都要算他護駕不力。

到時候,他這一支就算要徹底敗落了。

竇太後當然明白樂平王為什么這么做,滿朝文武也有大半能猜得出樂平王的心思,忍不住偷偷去看拓跋晃。

聽到拓跋燾失蹤的消息,太子只是咬著牙全身發抖,比起當場嚎啕大哭或者驚慌失措要好的多,許多老臣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不管怎么樣,哪怕陛下真的有個萬一,有這樣一位太子,好好輔佐一番後,未必不是明君。

只是像陛下那樣的英主……

很多大臣對拓跋燾的感情是真正從生死之間經歷過來的,有些感情豐富的,當場就抹起了眼淚。

「哭什么哭!陛下是天子,是鮮卑人的大可汗,有天相護,絕不會有事!」竇太後見一個兩個或沮喪或悲傷或憤怒,忍不住開口罵道:「大軍現在還在北燕,到底是打是回,總要有個主意!」

她連連拍著面前的木案,可見已經開始不耐了。

「狼煙呢?狼煙是怎么回事?」

司空長孫道生直起身子,直問拓跋晃。

「太子殿下,是哪里起了戰事?」

拓跋晃捏緊了雙拳,恨聲道:

「長孫司空,柔然人又反了!」

「反了?是六鎮附近的平柔戶還是?」

長孫道生滿臉凝重。

「武川來的消息,攻來的人馬打的是蠕蠕王帳的王旗,人馬只有四萬,但收攏了不少沿路的柔然奴役和平民,已經過了武川,快到吐頹山了。」

說話的是竇太後,她比拓跋晃說話要更讓人信服。

「就不知被收攏的蠕蠕到底是被脅迫的,還是早就已經想要反了。」

「什么?」

「我就知道只有這些厚顏無恥的蠕蠕才能做的出這種事!」

「早知道在漠北就把他們全部殺光了,陛下也太寬厚了!」

一群和蠕蠕有冤仇的武將們破口大罵了起來,場上有不少先帝時期就歸順的柔然人,也有閭毗這樣的柔然舊臣,聽到這些污言穢語後神色憤怒,有脾氣暴烈的竟然已經開始動起手來!

這也是拓跋晃和竇太後在監國,如果是拓跋燾在這里,大部分人連個屁都不敢放,就急著請戰了。

拓跋晃小小的身子跪坐在案幾後,幾乎要被龍案擋住身子,他在御座旁的席位上氣的直抖,見一個柔然大將和鮮卑豪酋毫無形象地互相扭打在了一起,忍不住跳起來大叫:

「花木蘭何在!把他們都給我丟出去!」

賀穆蘭本來也覺得這樣打成一團實在是太丟人了,無奈兩個都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而且之前兩人就有摩擦,也只能站在賀賴家主的身後發愁,聽到拓跋晃尖亮的童音突然響了起來,頓時條件反射的上前幾步,伸手將兩人格擋開。

「嘭!」

「嘣!」

豪酋和柔然大將的拳頭被賀穆蘭的胳膊隔開,頓時一齊瞪視向賀穆蘭瞪視過去。

她抿了抿唇,抱歉地開口:「對不住,奉命行事,得罪了!」

當下先舉起體型較小的柔然人,就這么拖著他的身子一路拖出殿外,將他「輕輕」地丟到了外面。

「將軍還是先在外面靜一靜,您現在位子尷尬的很,在外面也許好些。」

她小聲附耳說完,又拱了拱手,見對方若有所思,這才松了口氣入殿。

見到那老對頭被賀穆蘭「丟」了出去,這位鮮卑豪酋大感解氣,再見賀穆蘭又要伸手,連忙整了整衣服叫道:「你別拽我!我自己走!」

賀穆蘭一怔,那豪酋立刻抬頭挺胸,像是得勝的將軍一般大馬金刀地跨了出去,直到殿外還聽得到他在外面笑話對方像小雞一般被丟出去的聲音。

拓跋晃發怒,花木蘭出手,再到這位部民眾多的豪酋自己出殿,雖然沒有如何大的動作,卻已經讓人明白了御座上坐著的小娃娃不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的泥人兒……

他的身體里流著的是陛下的血!

賀穆蘭干完了打手的活兒,剛想回到列中,就見著拓跋晃已經站起了身子,不再跪坐在案幾之後,一步步踏到了御階之上,面色是說不出的肅穆。

被這樣的肅穆所攝,大臣們全部安靜了下來。

尚書令劉潔站在前列,見這個小小的太子已經有了成人的風骨,眼神里出現一絲晦暗,其他幾位宗室有的欣慰,有的皺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木蘭,你站到我身前來。」

拓跋晃清脆的童音比成人更加清楚的回響在大殿之中。

「末將遵令。」

賀穆蘭心中有些不安,但這時候絕不是給拓跋晃跌面子的時候,於是大步走到御階之下。

「如今情勢緊急,眾位愛卿更該齊心協力,方才那種事情,必不是我父皇願意看到的情景。」

拓跋晃隱隱威脅那些失態的大臣,潛台詞是「我真的會告狀的」,然後又看了眼殿下的賀穆蘭,繼續說道:

「我個子矮,又怕吵,從現在開始,誰要再喧鬧……」

他像是個無知孩童那般微笑了起來。

「我就命花將軍,將他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