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大營之中,我引你看到了謀反之人,如果不是我讓你看到,你和拓跋燾都會死於那次刺殺。而後你和鄭宗被風沙卷走,你以為你們不死,真的是大難不死這么簡單嗎?人力哪里能勝得過天,多少人被碾成了碎末,唯有你們還算齊整……」
「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受此屆天道限制,能帶你進入靜輪天宮制造而成的縫隙,而且是在你神志清醒的情況下,已經到了我的極限。我救了你之後,恐怕就要受到懲罰,也無法自由來去。」
賀穆蘭這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命不該絕」,竟一次都不是偶然。這個世界里的寇謙之為何會如此幫她,也是察覺到了已經化身為靜輪天宮的寇謙之屢屢出現,定然是為了什么大事。
「要活,賀穆蘭!唯有你活,所有人才能活!」
寇謙之的聲音越來越遠。
「好好活……讓所有人都好好活……你去吧……」
「去吧……」
***
從一個時空回到另外一個時空的感覺是什么樣子的呢?
就跟你站在那里,被一陣風刮過似的。
消失的時候會失重,而回來之時,腳踏實地的感覺甚至讓賀穆蘭覺得有些不太適應。
靜輪天宮的時間幾乎是靜止的、無聲無息的,既感受不到風和光,也感受不到泥土潮濕的氣味、太陽照在眼皮上的刺眼。
正是這些,讓她清楚的明白,她回來了。
「讓老道最後幫你一次……」
什么幫她一次?
「太後,你吃一口吧,你若真出了什么事……」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而後便是刺耳的尖叫。
「你是誰?怎么會在這里!來人啊!」
賀穆蘭想過一萬個可能,就是沒想到自己居然出現在南山別宮之中!
眼前是被捆綁著手腳的竇太後,另一個貴婦人打扮的中年女人嚇得已經摔了碗,對著自己大聲尖叫著。
賀穆蘭的反應極快,不過是電光火石的功夫,賀穆蘭已經伸出手去,將那坐在地上的竇太後一把攬到身邊,伸手打暈了那個婦人。
旁邊的侍衛們還沒反應過來「天降神兵」怎么回事,賀穆蘭已經拉著竇太後往外跑了。
「太後,我肩膀有傷,抱不得您,您離我近點!」
好在這里圍著的侍衛被突然出現的賀穆蘭驚呆了,他們原本就不是賀穆蘭的對手,她趁其不備踢翻幾個侍衛,拽著竇太後就出了屋子。
竇太後手腕和腳踝上都纏著鐵鏈,實在是跑不快,這樣重量的物件對這個年紀已經很大的老太太來說委實太重了點,賀穆蘭拉著她好不容易出了屋子,卻見她跌跌撞撞差點摔個半死,只能一咬牙拔出腰中的磐石,用盡全身力氣對著她的手銬腳鐐砍去。
「鐺!」
「鐺!」
腳鐐之間的鐵環被砍斷了,手腕上的手銬卻還連在上面,竇太後用盡力氣抖了抖,發現無法脫開,只能拖著手上的銬子繼續左支右拙地跟著賀穆蘭身後。
好在劉潔和端平公主在山上的死衛不多,南山別宮大多都是投鼠忌器害怕誤傷了太後的侍衛,賀穆蘭拉著太後沖出宮室,只見得外面雲煙繚繞,一片蔥翠,忍不住狠狠罵了一聲:
「靠!山頂上!不會還要殺出一條血路吧!」
「別給他跑了!」
「一定有妖術!把太後搶回來!」
「太後,您到我背上來,攬住我的脖子!」
賀穆蘭微微屈下身子。
「我要開始跑了,我一邊胳膊使不上力,你攬緊點,別怕傷了我!」
「好孩子,我的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他們連讓我尋死都不成,你盡力,真要救不了我,我也謝謝你!」
竇太後似是已經把生死都拋之腦後,上了賀穆蘭的背就一把環住他。
「往下跑!南山的羽林衛都在半山腰的別苑里!去找他們!」
賀穆蘭不用竇太後說也得趕緊跑離這個鬼地方,若不是她手受了傷,區區二三十個私兵,她又怎會懼怕?
端平公主被打暈在屋子里,一群侍衛叫著「太後跑了」、「見鬼了!」之類的跟在賀穆蘭身後追趕,只聽得山頂上吵聲一片,驚得正在山頂上探查山下情況的劉潔赫然一跳。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聽到太後怎么了!」
很快的,他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根本不需要別人告訴他,背著竇太後拼命往下跑的賀穆蘭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花木蘭!怎么讓花木蘭跑上來了!他不是被石頭壓死了嗎?!」
劉潔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一旁開動過機關親眼見到賀穆蘭被大石頭壓過去的眾人都驚得拼命揉著眼睛。
「劉潔!」
竇太後咬牙切齒地在賀穆蘭耳邊問道:「能不能殺了他!一旦殺了他,群龍無首,叛賊不攻而破!」
賀穆蘭估算了下距離,殺了他不是不行,只是太後的安危就……
她不是趙子龍,能一邊背著一個老太婆,一邊去和別人拼命。萬一別人全照她背後招呼,第一個死的是竇太後。
更別說後面的私兵們已經追上來了,都造反了,難保他們手上沒有nu箭,她就曾吃過這玩意的大虧!
「太後,他以後跑不了的。等你平安下了山,陛下肯定要派大軍封山,除非他跳崖,死也要死在山上頭!」
賀穆蘭完好的那只手握緊磐石,揮砍開兩個迎面沖過來的死士,作勢要向劉潔沖殺,驚得劉潔連連慘叫。
「攔住他!攔住他!」
賀穆蘭直朝著劉潔方向走了一步,腳下立刻一個錯步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滑去,甩開身後糾纏的眾人,不管不顧地背著竇太後往山下跑。
「射箭!射箭!啊,不准射箭!不准射箭!要活的竇太後!」
劉潔前言不搭後語,暴跳如雷,他手下本來就不多,如今動亂一生,攔不住賀穆蘭的話,遲早全部要完蛋!
「將軍,山頂上有動靜!」
鎮守南山別宮卻被端平公主擺了一道的羽林衛們早就想一雪前恥,日夜都在等著山頂上出現其他變數。
朝廷不准他們輕舉妄動,劉潔和朝中派出談判的官員每天唇槍舌劍,這些羽林郎卻已經是早就不耐了,再聽到山上隱隱約約傳來叫殺聲和「攔住他」的聲音,頓時精神一震。
「是不是陛下派了什么奇兵上去?我們速速接應!」
「會不會不好?萬一輕舉妄動對方狗急跳牆……」
「我們先悄悄上去,若真是太後逃出來了,我們也好將功補過!」
「好!」
「去一隊人把守著機關的反賊都殺了!別和花木蘭一樣,走一半被巨石給滾了!」
「好咧!」
一群羽林衛頓時分工合作,有的拔腿對著山上狂奔,有的跑去各處機關,有的則飛快下山回報。
他們在南山別宮戍衛已久,每一條路都熟悉無比,許多通往山上湯泉的捷徑連拓跋燾都不一定知道,沒一會兒就看到了那道拔腿狂奔的人影……
「真猛士啊!」
一個羽林衛看的嘴巴都合不攏。
「這是一路殺下來的?還是一路殺上去的?」
「那是花木蘭。」
羽林郎的首領昂首大笑。
「哈哈哈!兄弟們,立功的時候到了,跟著我上去接應花將軍,活捉劉潔啊!」
「好!」
「走!」
「花將軍莫急!羽林衛在此!」
「劉潔速速束手就擒!」
「殺啊!」
***
「陛下!陛下!南山有動靜了!羽林郎派人傳信,說是山上有人大喊太後跑了,他們已經派人去打探了!」
「阿母跑出來了?」
拓跋燾聽到外面狂奔而來的宦官所說的話,哪里還能坐得住!
「擺駕南山!」
「以防有詐啊,父親。」
拓跋晃放下手中的功課。
「也許又是劉潔的什么陰謀?若真要去,請多帶點人馬,您不要上山。」
「殿下勸的是。」
崔浩和一旁的高允點了點頭。
如今柔然人節節敗退,兩支側翼包抄的人馬也已經包圍了柔然人,就等著穆壽大獲全勝讓他們潰敗,將之驅趕到「口袋陣」之中一網打盡。
在這樣緊要的關頭,拓跋燾是絕不能出什么事情的,否則對士氣是極大的打擊。
拓跋燾經過賀穆蘭的事情,早已經對自己「奮不顧身」的個性產生了反省,漸漸開始思考自己的莽撞會不會帶來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如果崔浩和古弼等人要知道花木蘭的死能給這位陛下敲響警鍾,恐怕恨不得花木蘭真的死了,也算死的有價值吧!
聽到拓跋晃的勸諫,拓跋燾點了點頭。
「我帶上宿衛和軍殿里的人,也不上山。」
沒一會兒,從宮中帶著人馬浩浩盪盪前往南山的拓跋燾又引起了一堆城中百姓圍觀討論,不知道這次又是發生了什么事。
永遠活在人們焦點之中的拓跋燾一路疾奔到南山時,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劉潔被反殺上山的羽林郎們生擒,一干叛賊紛紛俯首,端平公主被賀穆蘭敲得太重,連被捆綁的時候都沒有清醒。
等拓跋燾派出去打探的人回來時,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沉。
這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是太後已經遇了難?
那伯鴨官哆哆嗦嗦抖的猶如篩子一般跪倒在拓跋燾的大軍之前,一只手指著山腳下的御道,顫巍巍地開口:「花花花花花,太太太太……」
「花太什么!」
拓跋燾不耐煩地抬眼,頓時也瞪大了眼睛。
那被羽林衛們護送著,背著太後一路狂奔著下山的,不是花木蘭,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