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乘勝追擊(2 / 2)

當時他曾在心里嗤笑花木蘭婦人之仁,但這么多年下來,他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仗,魏國的疆土越來越廣,他才漸漸明白花木蘭當年對陛下的勸諫,真正是金玉良言。

想到這里,庫莫提揮動手臂,對著身後的將領們大聲疾呼:「如今龍城之內,百姓肯定已經被高句麗人洗劫一空,進城後,休要擾民,將刀劍對准高句麗人,搶奪他們身上的甲胄、財物,將他們搶掠來的女人放回家去,如有奸/淫/擄/掠者,殺無赦!龍城一滅,燕國已成魏國領土,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將一座焦土獻給陛下!

「是!」

「大帥多慮了,既然錢財都在高句麗人身上了,當然是殺高句麗人!」

「哈哈哈,想不到我們竟然要去當一回好人,真是有意思!」

「王爺,東邊的城門開了!高句麗人在追趕那些燕人!」

「全軍准備!」

庫莫提抬起手。

「傳我號令!」

樂平王命令旗官揮動旗幟。

「入城!」

「入城!」

***

姑臧。

歷史雖有各種各樣的不同,因為賀穆蘭這個蝴蝶扇動了翅膀,征伐各國的進程已經加快,可最終的結局卻似乎是驚人的相似。

北燕引狼入室,高句麗人燒殺搶掠,引得城中動亂,北燕王馮弘見勢不妙,率領龍城所有人馬,帶領宮人、裹挾著百姓,想要逃去高句麗,卻被從東城和南城殺入的魏國大軍聯合叛軍一起阻截,最終所有王室成員全部被活捉了起來。

而姑臧城,狄葉飛受到鄭宗攛掇,帶著忠於沮渠菩提的大軍大舉南下,直指姑臧,城中守軍紛紛出逃,沮渠牧犍無法,只得鋌而走險,放棄城池,率領城中所有宮人、將士和百姓一起西逃鄯善、高昌兩國。

鄯善和高昌常年被北涼攻打,民生凋敝,國力虛空,只要沮渠牧犍一逃到此地,必定能攻下這兩國,重新建國,就像打下了西秦的赫連定一般。

但這世上,又有幾個能如赫連定這樣逆流而上的英雄?

所以可憐的沮渠牧犍還未逃出多遠,就被孟王後率領著孟家軍給追趕上了。

宮中的侍衛和宮人畏懼孟王後的威嚴,率先嘩變,將沮渠牧犍綁縛著獻了出去,沮渠牧犍的妃子李敬愛、兒子沮渠封壇皆被俘虜,成為了階下之囚,北涼文武百官五千余人紛紛投降,姑臧城也因此沒有收到太大的損失。

沮渠牧犍有三個弟弟,分別是沮渠無諱、沮渠宜得、沮渠安周,皆在北涼重鎮鎮守一方,聞訊立刻率領城中衛軍救援,恰巧碰上了南下的狄葉飛大軍,被殺的落花流水,只能收攏參軍,一路向著高昌逃去。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明明可以攔截下他們的孟王後竟漏了這支殘兵,任由他們逃亡西域。源破羌因此對孟王後心中懷有成見,無奈沒有證據,只能將不悅給強行摁了下來。

沮渠牧犍棄城逃走,源破羌和孟王後派兵追趕,狄葉飛和鄭宗卻撿了個便宜,先進了姑臧,拔了頭籌,將姑臧占了下來。

素和君對此有些擔憂,因為這等於明顯搶了源破羌的功勞,無奈現在沮渠菩提掌握在狄葉飛的手里,世子先入城安定局勢原本就是常理,也對振奮士氣有好處,也只能眼睜睜地見著狄葉飛邁出了滿懷野心的這一步。

這一步,和鄭宗對狄葉飛的攛掇大有關系,素和君也因此對鄭宗的本事有了更深的了解,決定回到平城之後就將他約束到身邊,先把他身上不服管教和肆意妄為的這一面給恨狠磨掉之後,才將他放出來大用。

要是鄭宗知道自己不過是想趕緊回國的舉動讓素和君這么忌憚,說不得也不會這么冒險了。

正如鄭宗所料,興平公主懷有身孕不宜舟車勞累,又是一枚棄子,沮渠牧犍沒有將她一起帶走,而是留在了宮中,養在別院之內。

只是一進城就直奔宮中的狄葉飛和鄭宗卻怎么也沒想到,他們所見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幕。

「這……這是怎么回事?你說這是興平公主?」

鄭宗不敢置信地指著榻上那個死去的婦人,「怎么會死了!」

他臉上曾經被沙子磨過,氣急敗壞之下,更顯猙獰可怕,那留下來照顧興平公主的宮人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害怕地說道:「是是是是是是……」

素和君強抑著惡心走上前去,只見榻上的女人小腹隆起,全身上下不著片縷,後腦勺大概是受過傷,竟禿了大半,臉上也有不少傷口,饒是如此,依舊還能見到當初活著時動人的風韻。

只是一個死人,臉上卻露出極致歡愉的表情,實在是有些驚悚。

再聯系到她死時全身空盪盪的,北涼的冬天冷的都能凝冰,這破宮室又沒有暖爐,素和君已經想到了許多不好的事情,臉色也很是難看。

「你們侮辱了她?」

那宮人嚇得要命,拼命點頭。

「沒有沒有沒有,大王一跑,所有人都跑了,伺候公主的原本有五個人,最後就剩我一個,我是被閹/過/的宦官,不不不能侮辱人!」

狄葉飛已經有些看不過去了,脫下身上的袍子,將它罩在了興平公主的遺體上。

「你竟不給她收殮?」

「我……我……我也怕啊……」

那宮人見到白發綠眸的狄葉飛用冷酷的眼神砍過來,只覺得褲/中/一熱……

尿嚇出來了。

見到這宮人如此沒用,素和君和狄葉飛都有些不耐地扭過頭去,只有鄭宗依舊是不依不饒:「她到底怎么死的!她肚子里孩子是誰的?你貼身伺候她,她應該告訴過你!」

「孩子是花將軍的,公主這么說的,後來大王也這么說,我們都知道……」

「放屁!老子跟著花將軍每天同進同住,他有個鬼時間和你們家公主生孩子!」

「我我我不知道,公公主回來就瘋了,瘋瘋瘋,只知道喊花木蘭……後來御醫診過說孩子已經胎死腹中,但是卻沒有流出來,公主瘋的更厲害,天天喊花木蘭救我孩子……」

宮人滿臉大汗地說著:「大王問孩子是不是花木蘭的,公主就一直點頭,然後求魏國的陛下不要殺她……」

「這下,死無對證了。」

狄葉飛寒著臉,第一次有了想打女人的沖動。

鄭宗氣的人直哆嗦,大罵著「無恥」、「這女人真該死」、「瘋子說的瘋話居然也有人信」等等。

「她都已經死了,留些口德吧。」

素和君一點也不擔心的抬手用狄葉飛的外衣把她的臉罩住。

「使君怎么一點都不急!花將軍名聲都快給這個女人毀了!」

鄭宗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眼神里都是控訴。

「您不是花將軍的好朋友嗎?」

「放心,花木蘭不會有事。這鬼話連你我都不信,陛下更不會信的。」

素和君擺了擺手,問那宮人。

「興平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休想用瞎話糊弄我,我手下的白鷺官多的是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

宦官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搖頭。

「大王……大王不准我們說這件事……我……我不能說……」

「你們的大王也凶多吉少了。還是你想去陪你們的大王一起死?」

鄭宗陰測測地磨著牙。

「是,是五石散。公主有服食五石散的習慣,孩子胎死腹中,公主常常叫疼,太醫引不出孩子,大王就叫公主繼續用五石散止疼。五石散發作時公主更加可怕,經常光著身子到處亂跑,大王在宮里的時候還好,五石散還能經常送來,大王帶著宮人一走,公主沒了五石散,身上熱氣發散不掉,就經常瘋瘋癲癲的亂跑,還經常咬人、掐人……」

宮人嚇得咬了幾次舌頭。

「她經常流血……還傷人,疼的時候叫的整個宮里都聽得見,他們就是這么被嚇走的,我有次想看看動靜,耳朵差點被咬下來,就也不敢來看了,等過了幾天,就變成那樣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確實有個小小的傷痕。

「北涼竟送一個服食五石散的公主和親!」素和君鐵青著臉咬牙切齒地罵著:「實在是欺人太甚!」

五石散一旦發作,瘋癲傷人是常有的,各種丑態也是不堪入目,如果這樣的興平公主入了宮,簡直是有傷國體。

如果親近陛下之時突然發作,傷了御體,那更是該死。

素和君已經在心中擬了無數罪狀,准備回去告之了。

「死了,而且死的這么凄慘,又有誰能證明將軍無錯呢?」狄葉飛有些失魂落魄地看了興平公主一眼,姣好的面容也黯淡無光起來。

一旁同樣鐵青著臉的鄭宗卻突然獰笑了起來。

「哼哼,她以為死了,我們就沒辦法證明她肚子里的孽種不是將軍的了?」

滿臉陰險狠毒的鄭宗突然從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來。

這匕首正是死在沙地里的虎賁軍身上的那一把,吹毛斷發無比鋒利,賀穆蘭離開北涼時,將這把匕首贈送給了鄭宗,將沙風盜請來的那個劍客的佩劍給了素和君,紅披風的寶刀則送給了狄葉飛。

如今匕首一被拔出,寒光逼人,驚得素和君和狄葉飛雙雙驚叫。

「你干什么!」

「鄭宗你怎么動了兵刃!」

「她腹中的孩子,一定是在將軍迎親之前就懷上的,我不相信將軍和她有私情!我要把她腹中的胎兒給剖出來,讓醫官看看幾個月了。」

鄭宗的表情足以讓小孩嚇的回家找娘親。

「這孩子胎死腹中,不可能再長,只要算算離開姑臧的日子,就能推算出孩子是不是將軍的!」

說罷,鄭宗一把掀開罩著興平公主遺體的衣衫,手腕一抖,已經將匕首抵在了她的肚子上……

「和你說了,陛下不會因為這個降罪花木蘭的!」

「鄭宗,你要真這么做了,花木蘭不會高興的!!」

***

南山之巔,盤腿坐在曼陀羅大陣之中的賀穆蘭,突然睜開了眼睛,環顧起四周來。

「花將軍,怎么了?」

一旁主持著曼陀羅大陣的曇無讖關切地看了過來。

「沒什么,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賀穆蘭有些不解地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只聽得一片誦經之聲。

在她的對面,處於反曼陀羅陣里的拓跋晃虔誠地合著雙掌,等待著寇謙之引動星月之力。

「曼陀羅陣有諸多奇妙的法門,如果此時有人在思念將軍,將軍有所感也是正常的。但這些都是幻象,將軍應該平心靜氣,等一會兒寇天師開始登壇,將軍可能會有不少苦楚。」

曇無讖自從知道賀穆蘭不能「人道」之後對她格外和藹,此時更是耐心十足。

「如果此事完了,將軍對曼陀羅陣還有興趣,不妨來報恩寺中和我一起參詳參詳,像將軍這樣有慧根之人,一定能從中受益良多。」

「咦,不是說曼陀羅陣只有涅槃宗的高僧才能施為嗎?」

賀穆蘭錯愕地看著曇無讖。

「是。但既然將軍有慧根,成為高僧,不過就是時間的事情罷了……」

曇無讖對著賀穆蘭大有深意地輕笑。

賀穆蘭看著曇無讖的「奸笑」,忍不住後背一涼。

她剛剛……

是不是被人點化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