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川斜眼看她,半晌說:「給我一個。」
蔣遜笑了笑,拎著剩下的烤地瓜過來了。
塑料袋里還剩下三個,兩個小小的,一個大個頭的,都帶著溫溫的熱氣,還沒有涼透。
賀川拿出了一個大的,問:「哪來的?」
蔣遜說:「飯店廚師早上烤的。」
「這么早?」
「廚師四點就起床了。」
地瓜剝了皮,露出橘紅色的肉,香味彌漫。
兩只手合在一起才能握全的地瓜,被賀川兩口就去了大半,他一個吃完了,蔣遜還在吃第一個。
賀川又從塑料袋里拿出了第二個,問蔣遜:「杯子里的是什么?」
蔣遜問:「想喝?」
賀川說:「渴了。」
蔣遜打開蓋子,倒出一杯,咖啡的濃香撲鼻而來。
賀川頓了頓,等杯蓋放在他面前了,他才說:「咖啡配地瓜,麗人飯店的特色早餐?」
「不要?」
賀川拿起杯蓋,一飲而盡。
咖啡香和地瓜香,阻隔住了若有似無的花香。
賀川吃完了,看著漫山的紅粉翠白,視線又落到蔣遜臉上。
蔣遜回到了幾十米外的石椅上,還在吃著最後一小半地瓜,突然聽見:「232號別墅,有什么歷史?」
蔣遜看向他,想了想說:「歐洲人建造的,幾十年前修葺過。」
「沒了?」
「沒了。」蔣遜說,「山上200多幢別墅,誰記得住。」
「門口有三顆百年黑松,明霞山上還有其他地方有上百年的黑松?」
蔣遜又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應該沒有。」她看著賀川,問,「你想問什么?」
賀川說:「它的過去。」
「過去?」
「1938年。」
蔣遜糊塗了:「你想知道1938年,那棟別墅的事?」
「嗯。」
蔣遜打量著賀川,過了會兒說:「可以去找地方志。」
「我知道。」賀川的食指,推了推已經空了的杯蓋,說,「現在只是通知你,明天下午記得這個。」
蔣遜問:「你就想找1938年?找到了呢?」
賀川說:「找人。」
「什么人?」
「想知道?」
蔣遜沒回。
沒多久,賀川說:「找我祖宗。」
找祖宗……
蔣遜翻了個白眼,扭過了頭。
賀川看著她的樣子,笑出了聲,心情愉悅極了。
日出了,天邊是溫暖的紅,看不見雲霧。
有人過來了,一個,兩個,三個,陸陸續續。清晨有人爬山,有人晨練,有人看日出,有人來捕捉明霞山清醒的時刻,一天的開始。
賀川和蔣遜各坐各的,沉默得看著人,看著樹和花,各自想著心事。
遠遠地有人喊了聲:「蔣姐姐——」
蔣遜看見王瀟朝她跑來,王瀟表姐跟在後頭。
蔣遜笑了笑。
王瀟說:「真巧,我起了大早出來跑步的,沒想到能在這里看見你們!」
蔣遜說:「早鍛煉啊?」
「是啊,跑得出了一身汗。」
王瀟表姐跟蔣遜打了一個招呼,走到一邊看花去了。
王瀟坐到了蔣遜邊上,眼角瞟著賀川,跟蔣遜沒話找話。
「你們今天好早,幾天出門的?」
蔣遜應付著:「6點不到。」
「這么早?我以為我已經夠早了。」又說,「對了,徐先生是你朋友嗎?」
蔣遜詫異:「嗯?」
王瀟說:「就是昨天在餐廳里碰見的那個男人,昨晚我又跟他遇上了,還聊了挺久。」
蔣遜笑著:「你們聊天了?」
「是呀,他還挺健談的。」
蔣遜眼神閃了閃:「你們昨晚什么時候碰上的?」
「七八點吧?我也記不太清了」
七八點,孫懷敏打電話來找她要人……
蔣遜打量起王瀟。
剛出大學,一股學生氣,青春漂亮,活力四射。
蔣遜笑道:「他不是我朋友。」
幾十米外,賀川摸出根煙,拿在手里轉著,聽著那邊兩人細細說話。
一個聲音很響,一個聲音很輕。
那道輕輕的聲音,似乎在說:
帶你去青山公園,你站在那里不要動。
聽人聲,聽泉,聽瀑布,聽唱山。你要是早出門一小時,還能聽見敲鍾,唱偈。
你要是喜歡眼睛,我帶你去看竹葉上的露珠,湖面上的水暈,看霧,看山的影子,看日出。
一陣風吹來,落葉和花瓣簌簌地旋轉,雲霧散盡。
那邊有人問:「聞到了嗎?」
賀川抬眸望去。
蔣遜看著他,問:「聞到了嗎?」
陣陣花香,清淡的,濃郁的,被風送來了,躲也躲不掉的味道。
賀川摸著煙,笑了聲:「聞到了。」